按照往屆的規矩,武舉是由兵部主持的,而當今的兵部尚書是不久之前才被萬歲爺任命的常建成,都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武舉可謂是常建成走馬上任後的第一要事,少不得常建成就要多花心思,當下便就詳細跟萬歲爺稟報關於武舉的籌備情況,萬歲爺也聽得仔細,不住點頭,待到常建成說完,萬歲爺還讚許了一句:“你下功夫了。”

    在這之後,萬歲爺又詢問了京師府尹郭見山關於京郊難民一事,聽了郭見山的稟報,又吩咐了讓郭見山繼續留意,切不可大意。

    早朝就這麼結束了,跟以往也沒什麼不同,除了……萬歲爺從頭到尾都沒有多看太子一眼。

    隨着姜福田的一聲“退朝”,文武百官一起跪送了萬歲爺,然後也都紛紛散去了,寂靜偌大的朝堂裏頭,漸漸地就只剩下了太子一人。

    太子的面色很難看,其實從剛纔早朝的時候,就已經很難看了,只不過那時候太子一直頷首,且又站在最前,所以並沒有人看清楚太子的表情,而此刻,太子緩緩擡起頭,目光落在了一丈之外的、冷冰冰的龍椅上,眼神跟表情都有些猙獰。

    “殿下,”侍衛在殿外等了有一會兒了,卻遲遲不見太子出來,擔心出了什麼事兒,便就大着膽子進了裏面,然後再看清楚太子表情之後,侍衛的心裏頓時就有了不祥的預感,“殿下,已經下朝了,該回去了。”

    太子跟沒聽到似的,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朝外走,侍衛這才覺得鬆了口氣兒,趕緊地跟在了後面,只是還沒走出幾步,就聽着太子忽然壓低聲音問道:“萬歲爺真的有提拔李暢爲右相的想法?”

    侍衛一怔,有些不確定地道:“回殿下的話,萬歲爺近來對李暢十分厚待,對六皇子還有蓮妃娘娘也是頗爲寵愛,所以便就有了這傳聞,只不過究竟是真是假,卻……卻是不好說的。”

    侍衛這拿不定的語氣,落在太子的耳中卻似是明擺擺的諷刺,太子聞言忍不住就冷笑出了聲:“什麼真假不好說,這種事兒哪兒有空穴來風的?萬歲爺若是對六皇子跟蓮妃那個賤人還是從前那般態度,又怎麼可能有李暢如今的風光?也更加不可能會有這樣的傳聞了。”

    是啊,說到底,還是李氏一門仗着六皇子得寵而抖起來了,而且萬歲爺對此還挺樂見其成的,要不然這樣的傳聞一出,萬歲爺頭一個就會冷落李暢,又怎麼可能還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兒對李暢大肆褒獎?倒是怎麼看都在坐實這個傳聞似的。

    若是這傳聞並非是簡單的傳聞,若是萬歲爺真的就是這樣想的呢……

    想到這裏,太子一陣心慌意亂,喘氣兒都不利索了,他頓住了腳,站在原地緩了緩,總算是又平復了下來。

    “去景仁宮。”忽然,太子開口道。

    “啊?可……可是並沒有事先通報皇后娘娘啊。”侍衛還道是自己聽茬了呢,太子怎麼忽然就要去景仁宮?

    自從春闈期間太子大義滅親當朝揭發陳太炎之後,太子就開始有意疏遠皇后娘娘,期間就連皇后娘娘臥病,太子也只是讓人送了點子補品過去,人卻是沒有到場的,算起來,太子已經有近三個月沒有入宮給皇后娘娘請安了呢,侍衛都以爲太子這是打定主意要讓世人認爲自己跟陳氏一門徹底切割乾淨來着,哪裏想到太子這個時候忽然又要去見皇后娘娘了。

    太子卻沒功夫爲侍衛解惑,當下也不再耽擱,轉身就朝景仁宮方向走去。

    ……

    太子到底沒有見到皇后娘娘,他被擋在了景仁宮外。

    “殿下,您還是請回吧,娘娘她今日真的不得空,沒功夫見您。”宮人一臉爲難地看着在烈日下站了足足半個時辰、出了一頭一臉汗的太子,說這話的時候,她腿肚子都在打顫,因爲太子殿下的眼神着實嚇人呢,但是她又不敢自作主張放了太子進去,只能硬着頭皮再一次委婉勸着太子回去。

    太子強忍怒意,壓低聲音問道:“母后到底在忙什麼?竟連見孤的時間都沒有?”

    沒功夫見他?這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皇后這擺明了就是在刁難他,太子原本心情就差得要命,這個時候又被皇后公然拒之門外,只怕已經傳遍了整個皇宮了,太子心裏的火兒能小的了嗎?

    但是火兒再大,他也得忍着,因爲他有求於皇后。

    最近這程子宮裏宮外出的這些事兒,都讓太子始料未及,甚至是招架不住,而今日早朝之上,萬歲爺的態度,更讓太子惶恐不安,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涌上心頭,太子當然不肯讓李暢坐上右相的位置,更加不想六皇子繼續在萬歲爺面前上躥下跳,他必須得做點兒什麼。

    宮外的事兒,他自認可以搞定,但是宮牆之內的事兒,他卻需要一個可靠又頂得上事兒的,至於人選,太子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他的孃親。

    在他看來,就算是皇后娘娘跟他有了心結,母子情分大不如前,可畢竟他們還是骨肉血親,他更是皇后唯一的指望,皇后即便心有怨氣,還不是照樣得幫襯着自己?

    而如今,瑾兒就住在景仁宮裏,得皇后娘娘親自教養照拂,這在太子看來,皇后這其實是在主動跟他這個兒子示好示弱呢,當時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太子還忍不住得意地想,看來他的母后也不過如此。

    肯定是接連見識到了陳太炎還有太子妃的遭遇,這讓他的母后徹底慌了神,生怕有朝一日也赴了太子妃的後塵,落不得個好死,所以對他非但沒有怨恨反倒還得示好巴結起來,要不然怎麼太子妃前腳才死,後腳皇后就巴巴地開始教養起瑾兒來了呢?

    在太子眼裏,皇后一直都是自己手中的牌,還是那張握得最緊的牌,哪裏知道,今日竟會在皇后這裏吃了閉門羹。

    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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