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坐的空空大師，雙手合十，神色動容，露出絲絲悲憫。
可他，卻是緩緩閉上了眼睛，脣齒輕啓。
“非貧僧所願，勢如此，該如此，陳施主可見姜家六龍也是在關乎到你的時候，才現身出手的？”
言辭很輕，可落到陳東耳朵裏，卻恍若大雷。
陳東懵了，呆若木雞。
空空大師這番話，讓他醍醐灌頂。
他不知道姜家六龍到底是什麼時候來到鎮疆城的。
但有一點，空空大師沒有說錯。
那就是姜家六龍出手的時間節點，都是卡在古蒼月用大鼎掩送來新的隱世老怪物時。
換句話說，姜家六龍現身出手，僅僅是阻止這些隱世老怪物，而這些老怪物都是衝着他來的，也就是姜家六龍只是在護他，並沒有在意過鎮疆城和大雪龍騎軍此時所面對的數百萬大軍！
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一時間，陳東有些恍惚。
明明鎮疆城很重要的！
這座天塹鴻溝，是阻擋數百萬大軍南下最好的位置。
一旦鎮疆城被攻破，大雪龍騎軍徹底覆滅。
往後對數百萬百族聯軍而言，那就是一馬平川了。
即便域內各方援軍馳援而來，大軍阻止，可也難以阻遏戰火蔓延至域內，到時候山河有恙，百姓生靈塗炭。
畢竟現在所有大軍是聚集在鎮疆城的，從宏觀上看，數百萬大軍集中在於一點，是最好解決的時候，一旦踏破鎮疆城，侵入域內後，那就是由點擴面，四方屠戮了！
偏偏，空空大師和姜家六龍都視若無睹！
彷彿三十萬大雪龍騎軍的性命，還有萬里山河，都形容虛設一般。
就在陳東驚惶鬱氣的時候。
空空大師的傳音再度落入耳畔。
“相信道君，大家都在爲他的謀劃而努力，破而後立！”
陳東愣住了。
低着頭，緊握着無鋒，一動不動。
這一刻，周遭的沖天喊殺聲，彷彿都減弱了下來，越來越弱。
而鎮疆城城頭的嘶吼聲，慘叫聲，卻越發的清晰的落到他的耳畔。
“爸媽，孩兒來生再給你們盡孝了！”
“該死，你們這羣野蠻子，別想打垮我大雪龍騎軍！”
“我可以死，但你們也得給我墊背！”
一個個大雪龍騎軍大喊怒吼着。
同時也有金衛們的大聲命令。
“目標南城牆，死亡衝鋒！”
“目標西城牆，死亡衝鋒！”
“目標東城角，死亡衝鋒！”
……
所謂死亡衝鋒，正是大雪龍騎軍中最危難時刻，發起的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最後一次衝鋒。
從大戰之初，陳東已經不記得到底聽到過多少次了。
但現在，卻是從一個個金衛口中發出的！
“他們……真的已經拼盡一切了啊！”
陳東低着頭，緩緩地開口，聲音沙啞的彷彿無數砂礫在摩擦喉管。
混亂的戰場上，隨着陳東這句話出口。
嗡！
原本籠罩在陳東身上的無邊血色，猛地一顫。
旋即，血色越發濃郁，翻滾着，倒捲上蒼穹。
陰戾、殘暴的氣勢，瘋狂攀升，好似他頭頂的是屍山血海，皚皚白骨在其中浮沉。
嘭！
陳東腳下的地面，應聲炸裂，肆虐而出的血氣，卻是將地面撕裂出一道道豁口，以他爲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他們，已經沒拼下去的資本了啊！”
陳東低着頭，對自身的變化毫無察覺，彷彿魔怔了般，口中不停發出沙啞的呢喃。
而他身上血色，卻是越來越濃烈，倒捲上蒼穹的高度越來越高，甚至就連朝四周擴散的寬度也越來越寬廣。
地面，隨着血氣的震盪，原本黏溼的地皮，卻是被血氣掀開了一層又一層。
那股屍山血海般的惶惶陰戾、殘暴，更是越發的強盛，恍若一雙無形大手，橫掃向戰場。
“嗷吼！”
雪域雄獅一爪拍飛了兩個聯軍戎伍，心有所感，猛地回頭看向陳東，同時發出一聲獅吼。
與此同時。
高空上。
閉上眼睛的空空大師，猛地睜開了雙目，淡定從容的臉上，盡是駭然惶恐。
他雙目圓睜，其中盪漾着金光漣漪，驚惶的看着下方的陳東。
從他的視線中看去，北城門前，宛若一片汪洋血海，陳東置身其中，若隱若現。
而空空大師周身散發出的佛光，此刻也是完全不受他控制的震顫起來，忽明忽暗。
“魔障攀升，道心種魔還在增強？！”
空空大師難以保持鎮定，脫口驚呼道。
佛魔對抗。
在這之前，他和陳東有意將二者力量保持在一個平衡狀態，使二者無法相互觸發。
但現在，空空大師還在剋制，可陳東身上的魔性卻在無限瘋長！
這種感覺，沒有誰比空空大師更加強烈！
“陳施主，冷靜點，快冷靜下來！”
空空大師盤坐高空，恨不得直接衝下去制止陳東。
與此同時。
空中的六處戰場上，驚天動地的廝殺打鬥也戛然一頓。
激盪長空的氣勁，也驟然消失。
不論是姜家六龍，還是古蒼月和隱世老怪物們，全都整齊劃一停了下來，一臉驚惶的看着陳東。
血色翻騰，化作滔滔血海。
而其中的陳東，卻是若隱若現。
那股磅礴的陰戾之氣，讓所有人都心驚肉跳。
也就在衆人朝陳東看來時。
陳東終於緩緩地擡起頭，滿是青筋血管的猙獰面龐上，露出一抹惡魔般的滲人笑容。
“我很冷靜！也知道在做什麼！”
“他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把能拼的都已經拼光了，而你們還在置若罔聞。”
“不過還好，他們還有我，有我這個大雪龍騎軍龍頭衛！”
當最後一個字出口的時候。
陳東豁然轉身，剎那間，磅礴血海，轟然倒卷，掀起一個巨大浪頭。
他的血目噴出兩束血光，足足激射出了數米。
“衆生不救，我來救，你佛不救，我魔來救！”
叱喝同時。
陳東右手無鋒，悍然朝着前方無盡的人海，一劍橫削。
轟隆隆……
天地俱靜。
磅礴血海，隨着這一劍揮出，彷彿受到了牽引，直接形成一道血色巨浪，轟然隨着無鋒劍氣，翻滾傾軋而出。
這一劍，血海奔襲。
這一劍，天地染色。
這一劍，更是讓姜家六龍、古蒼月和隱世老怪物們，心驚肉跳，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