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頓酒店。</p>一座四星級酒店。</p>雖然環境、裝修、服務等等方面，都無懈可擊，可和泰山大酒店的五星級，終究是差了一星。</p>一星之差，天壤之別！</p>陳東很難想象，那個人居然會入住這樣的酒店。</p>將車停好後，陳東沉凝地走進酒店。</p>他不知道那個人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但既然來了，也沒道理避而不見。</p>更何況，還是爲了逝去的母親。</p>叮咚！</p>電梯開了。</p>陳東走出電梯，循着走廊，找到了99999套房。</p>咚咚！</p>敲門。</p>僅僅幾秒，門便開了。</p>開門的是李德山，和上次在京都所見，李德山這陣子彷彿憔悴了不少，少了幾分當日陳東所見到的銳利之氣。</p>“來了？”</p>李德山無悲無喜的讓開了身位：“請進。”</p>陳東走進房間，幽幽檀香撲進鼻腔。</p>徐徐誦經聲，迴盪房間。</p>而在客廳中，一襲灰色中山裝的李老爺子，正盤坐在地，手捻佛珠，閉目呢喃。</p>“你，什麼時候開始信佛了？”</p>陳東嗤笑了一聲，覺得眼前畫面有些好笑。</p>重男輕女，敢喫人血饅頭的李家。</p>而掌控的李家的老爺子，居然信佛？</p>你說搞笑不搞笑？</p>“安靜，等家主誦經完畢，自會與你交談。”</p>李德山肅穆沉聲，自從京都風雲變幻後，以往威嚴赫赫的父親，反倒是變得和善了許多。</p>同時，也多了一個誦經禮佛的習慣。</p>這些時日，老爺子誦經禮佛的時候，誰都不得打攪，已然成了李家的規矩。</p>“哦，那我不奉陪了。”</p>陳東轉身就走。</p>“你……”李德山面色一沉，神情慍怒。</p>“等等！”</p>閉眼誦經的李老爺子睜開了眼睛，喊了一聲：“我終究是你外公，你難道連這點等待的耐心都沒有？”</p>“耐心只給我覺得該給的人，你不是其一。”</p>陳東神情冷漠，二十幾年和母親相依爲命，李家對母親的種種惡行，還有當日在李家的遭遇。</p>他這輩子都不會忘！</p>他不是個優柔寡斷的性格，你投我以桃木，我報你以瓊瑤。</p>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容忍，便是和李家井水不犯河水。</p>但想以血脈親情作爲紐帶，相互親近，這絕做不到！</p>“唉……”</p>李老爺子嘆息了一聲，緩緩起身，關閉了佛經聲，一邊捻着佛珠，一邊徐徐朝陳東走來：“這次來，是爲了你母親而來。”</p>陳東掃了一眼李老爺子，如今的李老爺子給人一種日薄西山的頹喪之氣，身形也是佝僂了許多，甚至眉宇間，都不再如以往那般威嚴赫赫。</p>看來，京都的風雲變化，把他壓得不輕！</p>陳東心中想到，聽到母親二字，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坐在了一旁椅子上。</p>這一幕，讓李德山瞳孔緊縮，怒意更盛。</p>此等忤逆不孝之人，爸怎麼還對他念念不舍？</p>兩位長輩在此，居然率先落座，簡直無禮狂妄！</p>“德山，沏茶。”</p>李老爺子滿不在乎，落座陳東身旁的椅子。</p>“爸……”李德山有些不服。</p>可隨着李老爺子目光斜睨，一聲“嗯”，他立馬低頭沏茶。</p>“說吧，關於我母親什麼事？”</p>陳東平靜開口，神情波瀾不驚。</p>母親雖然不在了，但關於母親的事情，他身爲人子，絕不可能置之不理。</p>李老爺子並不着急，蒼老滿是褶皺的臉上，始終掛着溫和笑容。</p>等李德山將茶水擺在桌上後，他這才緩緩說道：“你母親已經走了，但你母親終究是李家人……”</p>“她早已經不是你李家人了。”</p>陳東眼角青筋跳動了一下，心中鬱氣橫生：“我母親是陳李氏。”</p>“呵呵！”</p>李老爺子淡然一笑，一邊捻着佛珠，一邊說：“可你母親身體裏終究是流的我的血，她還是姓李的。”</p>“然後呢？”</p>李老爺子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落寞哀傷。</p>“其實這件事當初你母親下葬的時候，我便該說的，但當時你和你父親的情緒狀態都不佳，老夫便忍下來了。”</p>李老爺子深邃地看着陳東：“你母親是李家人，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魂，當年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老夫不對，但如今人死如燈滅，爲了彌補老夫這二十幾年的過錯，老夫想將你母親請入李家宗祠，受李家世代香火供奉。”</p>大老遠跑過來，就是爲了說這事？</p>陳東平靜地看着李老爺子，並未開口。</p>見此一幕，李老爺子眸光深邃。</p>李德山更是忍不住說道：“陳東，或許你不瞭解進入李家宗祠有多難，我這當伯伯的跟你說一下。”</p>陳東嘴角勾勒起一抹微笑，笑看着李德山。</p>李德山神情透着幾分傲然，這是身爲豪門李家經年累月積攢出來的。</p>哪怕如今李家風雨飄搖，但短時間內也無法抹除他這份桀驁之氣。</p>“李家宗祠，供奉的是李家歷代祖先，非嫡系或有大功者不可進李家宗祠。”</p>“換而言之，能進李家宗祠，享受世代香火供奉，對李家人而言，是無上榮光，也是死後最大的褒獎。”</p>“莫說是你母親，即便是我，若最終登不上家主之位，或做出大功利於李家的事來，百年之後，也無法進入李家宗祠。”</p>說到這，李德山高傲的仰起了頭。</p>言行舉止，盡顯高傲之態。</p>他眼中精光熠熠，直視陳東：“所以，你明白家主做出此等決策，是對你母親多大的尊重了吧？”</p>從頭到尾，隨着李德山的講述，李老爺子的嘴角也泛起了笑容。</p>然而。</p>當話音落下。</p>陳東卻是忽然笑了起來。</p>神情毫不掩飾的露出了嘲弄之色。</p>這一幕，讓李老爺子和李德山同時一愣。</p>“真是莫大的榮光呢！”</p>陳東聳了聳肩，起身擺擺手：“你們李家這樣的無上榮光，自該你們李家享用，我怎敢讓亡母掇了李家光芒，入你李家宗祠？”</p>濃濃的不屑，李老爺子和李德山都聽得出來。</p>可正是這份不屑，讓兩人同時驚愕不解。</p>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陳東還不滿足嗎？</p>李老爺子率先回過神，叫住了轉身離開的陳東：“東兒，這是外公能做到對你母親最大的緬懷和尊重了！”</p>“收起你的尊重和緬懷！”</p>陳東揉了揉鼻子，嗤笑了一聲：“你李家宗祠，不配供我亡母，我母親如今只是暫葬，有朝一日，我定將她送入陳家宗祠，世代供奉！那纔是我母親應該享有的榮光！”</p>“你李家與陳家相比，算什麼東西？”</p>言辭鏗鏘有力，鄙夷李家的同時，卻是透着一股讓人咂舌心驚的堅定。</p>猶如誓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