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人打聽過，這周哲主僕二人孤身來了汴京之後就只是經營着酒樓，並未加入書院學習，也並未參加過科考。</p>
在李斌看來，這樣的人，多半是沒什麼才學的。畢竟，以當下的社會風氣來說，真正有才學的文人學子，是不會放下身段去經營酒樓，更不會去當一名廚子的。</p>
所以，今天的詩會，李斌讓周哲先行作詩，就是爲了扒掉他那些光鮮靚麗的僞裝，揭露他無才無德的真實模樣，然後再接機羞辱一番。</p>
而且萬一讓周哲僥倖作出了一首不怎麼樣，但也還能說得過去的詩詞，那李斌就會啓動後續方案，讓請來的兩個搶手出馬，與周哲吟詩作對，對戰幾個回合，目的就是要羞辱周哲，出出心中的惡氣。</p>
只是，眼看着周哲落入了自己精心安排的圈套之中，李斌卻發現周哲露出了不可名狀的笑容。</p>
那笑容自信，又有些邪魅，完全讓人捉摸不透。</p>
李斌心中咯噔一下，莫名地覺得有些緊張與害怕。</p>
“不，不會出錯的，就算那周哲會投壺，他也絕對不會吟詩作對。不過他既然來了詩會，怕是提前準備了一兩首，那到時我就誣陷那些詩詞是買來的。他要證明自己，自然得與我請來的二人文鬥一番。”</p>
這般想着，挺了挺胸膛，李斌的底氣又足了一些。</p>
方纔，他對周哲說的那些話語，早就讓在場的人都傳遍了。這會大家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好奇地朝這邊張望，等待着好戲上場。</p>
司馬博和司馬剛原本還想勸幾句，但看周哲一臉自信的樣子，想着對方也許早做了準備，也就沒有阻攔。</p>
連廊另外一側，那薄薄的布幔之後，衆多女眷翹首以盼。</p>
他們當中，多數是雲英未嫁的大家閨秀，抱着對才子們的仰慕之情前來。</p>
若是看得上眼的，沒準還會與自己父母商量一番，讓他們趕緊上門求親去。</p>
角落裏，有兩位打扮稍稍有些豔麗，但卻未有過分妖嬈之感的女子端坐着。</p>
“蓁蓁姐，你看那邊，聽說有個叫周哲的廚子要作詩了呢。”一個穿着鵝黃長裙的女子對身旁的楚蓁蓁說道。</p>
楚蓁蓁微微蹙眉，朝另外一頭探了探腦袋。只可惜距離太遠，她並未看清楚那周哲的長相。</p>
“他是個廚子？怎麼又會作詩？”她問道。</p>
“誰知道呢，準是他得罪了某個公子哥，被人拿來開刀了唄。”鵝黃長裙女子說道，“只是我也奇怪，一個廚子怎麼會來參加詩會，又怎麼會得罪公子哥？”</p>
楚蓁蓁搖搖頭，道：“不該我們操心的就別過問了，我們做好準備，待會還得上臺獻唱。”</p>
“蓁蓁姐，你就不好奇那廚子是否有文采嗎？聽前頭的人傳來，說他答應的時候可是信誓旦旦的呢。</p>
雖然咱這裏聽不到他們說什麼，但幸好他們做的詩，都會有人謄抄一份送來傳閱，我現在竟有幾分好奇呢。”</p>
楚蓁蓁抿嘴嘆了一聲：“沽名釣譽的人多了，怕是那廚子也只是個追求虛名的人罷了。”</p>
說着，她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琴，不再搭理外頭的動靜。</p>
周圍的那些人早就被他吊足了胃口，見他這般，一臉期待地等着他開口。</p>
“十輪霜影轉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未必素娥無悵恨，玉蟾清冷桂花孤。”</p>
周哲郎朗念道，一旁幾個小廝模樣的人快速謄寫着。</p>
話音剛落，就有幾個年長的文人爆發出了連連的叫好聲。</p>
好，這詩當然好。</p>
這可是宋朝文學大家晏殊所做的詩詞，怎麼可能不好？</p>
遠處，聽到反饋聲，卻又沒有聽到唸詩聲的賓客此刻不免有些焦急起來，眼巴巴地望着謄抄的那些紙張一個一個地傳來。</p>
眼前，李斌微微有些驚訝。</p>
他原本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沒想到，這波衝擊竟然是這般大。</p>
雖然他文采不行，詩詞點評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但對於哪些是好詩，他還是有些分辨能力的。</p>
說不出來哪裏好，他只覺得周哲做的這詩非常不一般，水平完全在大家之上。</p>
司馬博兩眼放光，像是撿到寶一般，笑着看着周哲。而司馬剛則是對着自己的父親得意地擡了擡頭，像是在說“看，我就說周兄是有文采的吧”。</p>
李斌嚥了咽口水，不甘心道：“這詩是不錯，不過怕是你周哲從哪裏買來的吧？”</p>
“就是，就是！”王時、高瑋等人紛紛應和。</p>
周哲見狀，只覺得有些好笑，撇嘴搖了搖頭。</p>
“李兄，你可不能含血噴人啊！”司馬剛反駁道，雖然他有怨氣，但他也不敢與李斌撕破臉。</p>
司馬博揮了揮手道：“周哲小友已經作詩一首，我看賢侄你見好就收吧？”</p>
李斌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接着說道：“司馬伯父，何不讓這周哲自證一次呢？這詩是買的，還是寫的，不就水落石出了嗎？”</p>
“這……”司馬博知道李斌這又是在激人下套，一時也不好說什麼。</p>
這時，周哲又站了出來，自信地對着李斌笑笑，接着說道：“看來李兄不到黃河心不死，今天非要我難堪啊。罷了，那李兄說說，我要怎麼證明我自己啊？”</p>
“你……你要麼再多做幾首，或者與這兩位學子文鬥一番，若是獲勝，我……我自然承認你的文采。”李斌回道，不知是心虛還是害怕，說話間竟然有些結巴。</p>
周哲鎮定自若地擺了擺手，道：“既然是詩會，哪有文鬥不文斗的，傳出去讓人笑話。那這樣吧，我就多做幾首，以堵悠悠衆口。”</p>
見周哲這般回覆，李斌稍稍舒了一口氣，明顯放鬆了許多。</p>
此刻，周哲剛剛所做的那首詩已經被謄抄了許多張，傳到了會場的角角落落。</p>
衆人深感詩詞的精妙，感嘆這個詩會總算出了一首佳作，能與其他頂尖的詩會一較高下。</p>
而當他們聽說周哲還要多做幾首的時候，他們紛紛擡頭，好奇地朝着周哲站立的方向望去。</p>
這天，是要變了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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