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抗日狙擊手 >十三、摯愛無聲
    月松一趕到師部,就遇見了師部警衛營徐營長。徐營長一看見月松急匆匆地跑過來,馬上迎着月松,說:“羅隊長,你可回來了,師長急得團團轉呢。”轉身又對身後的一個戰士說,“嘎子,快帶羅隊長去師部醫院。”

    月松心裏急呀,又跑得氣喘吁吁的,也沒顧得上跟徐營長說話,只是對身後二團的那個戰士擺了擺手,就跟着嘎子往師部醫院跑去。

    到了師部醫院,嘎子指着一見民房說:“羅隊長,蘭護士就在那屋。”

    月鬆緊趕了幾步,走到了屋子前,正想動手去掀起白色的布簾,卻又停下來了,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軍裝,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用手揩了揩臉,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掀起白色的布簾子,慢慢地,邁着沉穩的步伐,走進屋,來到丹楓的牀前。

    丹楓靜靜地躺在牀上,就像一個純淨的嬰兒熟睡着一樣,那麼的文靜,那麼的安寧。牀頭掛着吊瓶,玻璃瓶中的純淨的液體,正順着橡皮管子,一點點地流進丹楓純潔的身體裏。

    看着丹楓沉睡的樣子,月松一顆久久懸着的心,忽然變得安靜了許多。說實話,如果不是丹楓這麼沉睡着,月松還從來都沒敢認真地看過丹楓的臉。月松想伸手輕輕握住丹楓的手,可當自己伸出的手剛一觸到丹楓的手背時,月松就像觸電一樣的把手縮回來了。不能,那天,月松從團部追到樹林,追上了丹楓後,與她一前一後地走了那麼久,月松很想對她說出自己的感受,很想對她傾訴自己的愛恨情仇,可月松始終都沒敢說出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默默地隨着她在隆冬的枯樹林裏慢慢踱步。

    當時,月松曾經幾次鼓起勇氣,想要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丹楓的手,可是,每一次自己都退縮了,不是沒有勇氣,不是不敢愛不敢恨,而是這隆冬的樹林啊,滿地是枯葉,滿眼是枯枝;這災難深重的中華大地啊,滿地是狼煙,滿眼是戰火。越是自己心中深深愛戀的,越是不想去毀壞,去傷害。

    那天,月松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丹楓在樹林裏轉了多少圈,只覺得一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下來了。西邊的月兒,就像一塊圓圓的潔白的玉一樣,掛在天空,照耀着大地,照耀着樹林。銀色的清輝灑在丹楓的軍裝上,灑在丹楓的軍帽上,灑在丹楓黑黑的秀髮上,灑在月松明淨的心上。

    月松在丹楓的牀前默立良久,丹楓始終像嬰兒一樣地熟睡在月松明淨的瞳孔裏。月松半跪在地上,雙手搭在牀沿上,雙眼認真地,細緻地,小心地,悄悄地,看着丹楓白淨的臉,如黛的眉,似丹的脣。月松在心裏悄悄地對丹楓說:“丹楓,你知道嗎?那天,當我睜開眼睛時,第一眼,就看見了你,像只潔白的兔兒的你,我以爲我到了天國,到了月宮,飄在雲霧裏,浮在仙境裏,可是你惡狠狠的一句話,馬上把我拉回到了現實裏,我這才發現,原來鬼子的子彈沒有打死我,原來我眼前的姑娘不是幻夢,不是迷離。傷口的疼痛讓我知道了自己的生命的存在,你的丹脣皓齒讓懂得了自己生命的美好,我在心底暗自慶幸,能活着,能活着繼續打鬼子,爲我的三百個兄弟報仇,是我人生的幸福;能活着,能活着見到你這麼惹人憐愛的女子,體味愛的酸甜苦澀,是我人生的大幸。丹楓,你知道嗎?……”

    正當月松在心裏對丹楓絮叨着自己的真切感受時,師長走進了病房。可一向機警的月松卻並沒有發現師長就在自己的身後。師長看見月松一臉深情地看着丹楓,輕輕地拍了拍月松的肩膀,卻沒有說話。

    月松回頭看見慈祥的師長,想要起身給師長敬禮,師長卻擺了擺手,示意月松別動。師長伸手把丹楓身上蓋的被子往上挪了挪,就默然地走出了病房,只留下月松一個人在病房裏默默的陪伴着像嬰兒一樣沉睡着的丹楓。

    師長走後,月松索性雙腿跪在地上,鼓起勇氣,用雙手緊緊抓着丹楓的右手,把臉輕輕貼在丹楓的手背上,閉上眼睛,悉心體味着與心愛的人肌膚相觸心靈相通的幸福和痛苦。

    “丹楓,”月松在心底輕輕呼喊着丹楓的名字,在心底深處向丹楓傾訴着自己的衷腸,“古人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是鐵血男兒,對兄弟如同手足,對家人如同肺腑,又怎麼能對自己默默愛戀的人無動於衷呢?我很喜歡一本小說裏寫的一個女子,說是‘清而不寒,秀而不媚’,是啊,你就是這樣一個惹人憐愛的姑娘,清純又有涵養,秀美而又不媚俗,你就像清波池塘裏的淡紅的芙蓉,清香飄逸,若有若無;你就像片片翠綠的葉兒之間的一朵潔白的梔子花,素淡清雅,幽香暗浮,醉人於無形……

    “丹楓,我知道你會醒來的,我知道你對我的一往深情,我懂得你的一笑一顰,我能體會你的每一個眼神,丹楓,你會醒來的,含蓄而又多情的你,怎麼會捨得棄下我,獨自苦留在這人間,獨自歆享人生的空無,你會醒來的,我等着你,我等着你醒來,等你醒來後,我帶你去山那邊,在山那邊溫暖的天空底下,在山那邊翠綠的山林裏,我們一起手牽着手,自由自在地在山林裏漫步,無拘無束地在小溪邊沐足……”

    月松沒喫沒喝沒睡,久久默默的守候在丹楓的病牀邊,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走遠了,旭日從東邊升起了,落日在西邊落淚了。

    可是,丹楓依舊像一個嬰兒一樣安靜地熟睡着。

    人世間有太多的需要我們去追求,人世間又有太多的需要我們去放棄,然而,無論是戰火紛飛的年代,還是祥和安寧的時世,無論是清貧窘迫的處境,還是富貴暢達的安樂,人世間最需要我麼去追求的,是真情,人世間我們最不能放棄的,是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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