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嫿淡漠的語氣和神情，落在傅雲宸眼裏，卻是另一番模樣。
早上傅七夕跟他說年嫿沒打算離婚的時候，他整顆心都變得滾燙，可剛纔她那句“有區別嗎”卻如同一盆冰水，將他的心徹底澆涼。
果然是他想多了。
她不想離婚，只不過是爲了七七。
她心裏始終沒有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過……
傅雲宸十指緊攥，心底翻江倒海一片酸澀，面上卻絲毫不露痕跡。
“孟小曼的事情，我會處理好。”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同樣的話，他剛剛已經說過一遍。
年嫿看着他，嗯了聲，淡得幾乎聽不見，然後轉身進了門。
……
傅雲宸在三環上兜了好幾圈。
滿滿一肚子的憤怒和心酸，被風吹了個乾乾淨淨，他纔回傅家。
言瀟瀟早就知道他今天要帶傅七夕去科技館，一心盼着他能順便把傅七夕帶回來玩玩，所以在看到傅雲宸隻身回來時，不免有些失望。
失望歸失望，正事還是得問清楚。
“下週七夕生日，你打算怎麼過？”
這個傅雲宸倒是跟年嫿和傅七夕商量過。
“七七說想去遊樂園，然後晚上兩家人一起喫個飯。”
“一起喫？”言瀟瀟點點頭：“也好，正好老二也要回來了。”
傅雲宸猛然擡起頭來：“阿熙？他要回國了？什麼時候？”
“就七七生日前一天，”言瀟瀟頓了頓：“清瀾她爸之前不是檢查出了胃癌？據說最近惡化了，醫生已經下了通知，說最多也就兩三個月時間了。”
清瀾就是言云熙當年睡那個市長千金，衛清瀾、
傅雲宸垂眸沉默片刻：“那到時候要不要我去接一下？”
言瀟瀟看傅雲宸臉色還好，心底稍稍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哪用得着你接？叫你爸的司機去接就行了。”
傅雲宸應了聲好，邁腿回自己房間。
言瀟瀟望着他的背影，輕輕將心底那口氣舒出來。
當年因爲言云熙鬧的那一出，她心裏覺得虧欠了年家，就提出讓傅雲宸娶了年嫿。這樣一來，年家她倒是不虧欠了，可她又覺得虧欠了傅雲宸。
尤其傅雲宸還不是她心生的，她很怕傅雲宸因此對她生出怨懟，或者從此跟她生分。
所以這麼多年，除了過年，她都沒讓言云熙回國。
當年，言云熙自己也不想回國，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他仍舊覺得沒有臉面見年嫿和年氏夫婦。這次要不是衛清瀾父親病危，言云熙多半也不會回來。
……
傅雲宸躺在牀上，原本想小憩一會兒，可一想起言瀟瀟剛纔的話，還有年嫿之前說那些，就完全沒有了睡意。
老二要回國這個消息她知道嗎？
應該還不知道吧，畢竟他也是剛聽言瀟瀟提起才知道。
如果她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呢？
當初她跟老二關係那麼好，只等着她成年就可以訂婚的，誰知道卻出現了那樣的事……
傅雲宸忽然忍不住回想當初年嫿知道衛清瀾懷孕的時候是什麼反應。
直到聽到言瀟瀟說起衛清瀾懷孕的時候，她才猛然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言云熙反問：“所以你打算娶她？”
言云熙低着頭，一聲也不吭。
言瀟瀟滿臉難堪：“小嫿，使我們傅家對不起你。”
年嫿呆呆看了言云熙幾秒，才把視線移開，搖了搖頭：“言阿姨，我沒關係，只是覺得很可惜。”
年嫿當時那句可惜，傅雲宸記得很清楚。
可惜……
可惜不是言云熙陪她到最後嗎？
傅雲宸緊緊閉上眼，再回想起早上他說起孟小曼懷孕時她的冷靜和淡漠，心裏一瞬間如同掉進冰湖裏。
這麼多年了，她心裏終究還是沒有他，一絲一毫都沒有。
……
傅雲宸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了，只記得他睡得很淺，卻做了個夢。
他夢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一樁小事。
那是他十一歲那年，家裏剛搬了新家，言瀟瀟宴請了好幾戶交好的人家上門，一起慶賀喬遷之喜，年家也在其中。
來的那幾戶人家，除了大人，也有四五個小孩，最大的五歲，最小的才三歲，由言云熙這個孩子一起領着在別墅裏玩躲貓貓。
傅雲宸那時小學都快畢業了，自然沒法跟這些孩子玩到一起。
所以打完招呼，他就鑽進了東邊的頂層閣樓看書。
東閣樓是個藏書室，傅明誠藏了很多古本在裏面，傅雲宸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聽見閣樓的門嘎吱一聲，開了個縫，緊接着一顆小腦袋從縫裏探了進來。
深栗色的眼睛，小巧秀氣的鼻子，櫻花瓣兒一般的小嘴，配上那張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臉，可愛得就像一個精緻的洋娃娃。
傅雲宸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女孩，一時竟忘了趕她出去。
“你是阿宸哥哥嗎？”
小傢伙大眼睛滴溜溜打轉，聲音軟軟甜甜的，讓傅雲宸忍不住想起自己前幾天喫的糯米糕。
“我可以進來嗎？”
小傢伙很乖，也很禮貌客氣。
傅雲宸遲疑了下，點點頭：“可以，但是不要亂翻這裏面的書。”
“哦。”
小傢伙乖乖點頭，推開門走了進來。
傅雲宸這纔看到她穿的是一套天藍色短衫短裙，雖然臉上肉嘟嘟的，但是胳膊和小腿都細長細長的，簡直就像從聖經裏走出的小天使。
“哥哥，你在看什麼書呀？”
小傢伙走到他身邊，想靠着他坐下，可惜腿短沒夠着。
她仰起頭，拽了拽傅雲宸的袖子，可憐巴巴望着他：“哥哥抱我好不好？”
傅雲宸下意識皺了下眉。
他看書尤其不愛被人打擾，尤其是這樣的小孩，剛纔讓她進來他就已經後悔了，現在她還想坐在他身邊……
“哥哥，慢慢不吵的，慢慢只是想陪哥哥坐一會兒，哥哥身上香香的，好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