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將杯裏的酒一口乾掉，然後又想倒一杯，卻被傅雲宸攔住。
“這酒是爸藏了好多年的，又不是二鍋頭，哪能像你這麼喝。”
言云熙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看着傅雲宸，忽然開口問道：“哥，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傅雲宸想都沒想：“我不是你。”
“假如呢？”
“沒有假如，”傅雲宸淡淡道：“我就算醉的再厲害，也絕對不可能把別的女人錯認成她。”
言云熙平時腦子裏並沒有那麼靈光，可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晚飯上又被刺激了的緣故，他突然覺得傅雲宸這話，彷彿一道驚雷落下，在他腦海裏劈開了一道門。
門後，是這麼多年他沒有想明白，也沒有察覺到的真相。
他怔怔看着傅雲宸，薄脣微顫，彷彿有無數的話，卻又一句都說不出來。
“你……”
傅雲宸給他的酒杯裏添了酒。
然後，他向講故事一樣，慢慢地敘述。
“你跟衛清瀾結婚後，是我安排人在爸耳邊反覆強調年傅聯姻的重要性，也是我安排人提醒媽，可以讓我娶年嫿來彌補年家。”
言云熙身子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傅雲宸。
他一直以爲讓傅雲宸娶年嫿，是傅明誠和言瀟瀟的主意，傅雲宸跟他一樣只是這場聯姻的受害者。
他做夢都想不到，這些竟然是傅雲宸主導的。
傅雲宸對上他變幻莫測的眼神：“沒錯，我喜歡年嫿，很早很早，甚至可能比你更早。”
言云熙只覺得腦子裏轟然炸開，連思考都不會了。
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幻聽了，不然大哥怎麼可能說出他喜歡年嫿這種話來？大哥可是比年嫿大了整整八歲！
傅雲宸忽然站起身來：“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在我房間玩，偶然弄髒了一個裝畫的袋子，你想打開看，卻被我訓斥了的事情？”
言云熙想了好一會兒，好像確實有這麼一件事。
那都是好多好多年以前了，那時候自己似乎八九歲，之所以還能想起來，是因爲傅雲宸平時一向對他很好，唯獨那次，兇得讓他連做了好多天噩夢。
“你後來問過我好幾次，那裏面到底裝的什麼畫，我都沒有告訴你，但現在可以了。”
他邊說邊往樓上走：“你跟我來。”
言云熙心裏已經猜到了應該是跟年嫿有關，內心想逃避，雙腿卻不受控制地跟着站了起來。
兩人一同上樓，進了傅雲宸房間。
傅雲宸小心翼翼從書櫃最底層的抽屜，抽出那副保存良好的畫袋，取出裏面那副畫，慢慢展開。
畫剛展開，言云熙就驚住了。
這麼漂亮的油畫，就是在展覽館也很難見到！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這畫的場景是老別墅裏那間東閣樓，畫面正中央看書的男人就是他哥。
震撼之餘，言云熙無意識地翻了下面，緊接着就看到了畫背後的落款——
“慢慢，19xx年7月27日作。”
慢慢……
言云熙反覆低喃着這兩個字，越品越覺得熟悉，忽然腦子裏一道白光閃過。
年嫿小時候乳名就是慢慢！
言云熙還想起言瀟瀟他講過這個乳名的來歷，說是年嫿小時候學說話學得很慢，而且學會的第一個詞不是爸爸媽媽，而是慢慢，所以年家就給她取了這麼個小名。
可自從她三歲那年冬天，發了一場高燒，忘掉了之前所有的事情，年爸年媽就不怎麼再叫她這個小名，其他人自然也就跟着不再叫了。
這事已經過了二十多年，要不是突然看到這個畫，言云熙根本就想不來這些陳年舊事。
“這是小嫿送給你的？”
言云熙雖然明知道結果，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19xx年，不正好是年嫿三歲那年？年嫿三歲那年，竟然給傅雲宸畫過這樣的畫……
言云熙想了想年嫿三歲那年自己在幹嘛，很快意識到，那時候他跟年嫿其實還不太熟，雖然年媽媽經常帶她來傅家玩，可她卻更喜歡跟大哥玩。
難道大哥就是那時候對年嫿……
言云熙猛然擡起頭，看傅雲宸的眼神猶如看魔鬼：“她才三歲！”
“可我已經十一歲。”
言云熙忍無可忍，一拳朝着傅雲宸臉上砸過去。
“你他媽十一歲看上個三歲的小孩很值得驕傲嗎？！”
傅雲宸偏頭躲開了這一拳，微微皺眉：“言云熙，你冷靜點！”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言云熙雙眼通紅：“傅雲宸，枉我把你當親哥，你特麼竟然……”
言云熙說不下去，攥緊拳頭又朝傅雲宸臉上揮過來。
傅雲宸這次沒有躲開，直接將他的手截在半空中，死死握住。
“如果不是你自己作死，你覺得我會有機會告訴你這些？”
言云熙一愣。
“言云熙，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是你自己你對不起你，對不起小嫿。”
那些年，他冷眼看着年嫿跟傅雲宸越來越親密，縱然再不甘，也只能小心翼翼藏着自己那份心思。
他甚至不敢讓言瀟瀟看出來，所以每次年嫿來家裏的時候，他都找各種各樣的藉口出去，直到年嫿離開纔敢回傅家。
上大學之後，言瀟瀟催過他幾次找女朋友，偏偏他讀的理工科大學，全校好看的女生加起來，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好看又單身的更是一個都沒有。
他爲了不讓言瀟瀟起疑，只能去隔壁電影學校花錢租了幾次。
因爲每次租的不一樣，他還被言瀟瀟痛罵過一頓，他花花公子的名聲也是在那時候傳起來的。
言云熙目瞪口呆看着傅雲宸。
這些事情他都記得，那時候他跟言瀟瀟一樣，以爲傅雲宸真的花心薄情，現在想來只覺得自己那時候真是傻得可以！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傅雲宸想到那段過往，情緒也有些低沉，沒心情再安慰他。
言云熙站在原地沒動：“哥……你會對她好的，對嗎？”
傅雲宸擡頭與他對視：“你說呢？”
“我知道了。”
言云熙咬着牙，轉身準備離開。
“還有，以後記得改口叫嫂子，別再沒大沒小地直呼名諱。”
言云熙身子一僵，心頭彷彿被尖刀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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