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年嫿本來在跟客戶談工作，可不知怎麼，她突然感覺一陣眩暈襲來。
手中的茶杯，也驟然打翻在地上。
“年總，你這是……”
客戶看着她滿臉訝異。
年嫿趕緊說了句抱歉，解釋了下自己剛纔身體突然有一下不適，然後就起身去了洗手間。
掬了把水抹在臉上，她卻感覺自己的眼皮狂跳不已，心臟也在重重往下沉，好像有什麼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或者馬上就要發生。
她強迫自己定下神來，想來想去，唯一可能出事的或許就是傅雲宸，於是打了個電話給歐文，詢問傅雲宸的情況。
電話打過去好久，響了好幾遍，那頭才接起來。
年嫿覺得歐文的聲音好像嗡嗡，彷彿在壓抑着什麼：“夫人……”
“出什麼事了？”年嫿聽到這聲音，心臟忽然急速下沉：“是阿宸出事了嗎？”
“啊？”歐文明顯愣了下：“傅總？傅總他沒事的。”
傅雲宸沒事？
那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心慌是從何而來？還有歐文剛纔那低沉壓抑的情緒，又是緣何而起？
年嫿腦子裏突然想到另外一個可能，忽然間雙腿都有些站不穩了。
她早上走的時候，歐文身邊就只有傅雲宸跟爸爸。
既然不是傅雲宸出事，難道是……
就在這時，身旁突然傳來一聲低呼，好像是幾個茶坊的員工在低聲議論着什麼。
“你們看新聞了嗎？今天下午四點多飛舊金山的飛機在太平洋上墜機了！”
池嬌腦子裏嗡地一下炸開。
腦子裏一片空白。
下一秒，眼前一黑，直接陷入了昏迷。
“啊，有人暈倒了，快叫救護車！”
手機那頭的歐文聽到這嘈雜的聲音，心裏頓時一緊：“夫人？夫人你沒事吧？”
但年嫿顯然是無法迴應他。
倒是茶坊的員工把電話接起來，告訴了他地址，歐文得知年嫿昏迷後，立刻麻煩員工幫她送到醫院，然後自己往這邊趕。
……
年嫿再次醒來的時候，刺鼻的消毒水味撲面而來，緊接着睜開眼，纔是一片白茫茫的病房。
“小嫿。”
熟悉的聲音，讓年嫿猛然扭頭。
下一秒，就見爸爸正坐在牀前，笑眯眯望着自己：“小嫿，你終於醒了。”
年嫿眼淚瞬間就掉了出來：“爸，你沒事？我就知道你沒事，太好了，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
她起身要去抱年橋安，結果卻撲了個空——
她的手，直接穿過了年橋安的身體！
年嫿心裏大駭，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年橋安：“爸……”
“傻孩子，哭什麼，爸爸早晚都是要走的，只不過……爸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不可能！這不可能！”
年嫿心裏像是被尖刀剜過般，痛得整顆心都揪在一起。
“我不相信，爸，你不可以丟下我，不可以丟下媽媽……你不是答應了我不去美國的嗎？爲什麼……”
年嫿哭到幾乎失聲。
年橋安慈祥而溫和地看着年嫿，想要伸手撫摸她，可以手掌卻直接穿過她的頭髮，他只能嘆氣收回手。
“傻孩子，都當媽的人了，還哭什麼呢？爸爸時間不多了，你好好聽爸爸說，知道嗎？”
“我不要。”
“小嫿，別任性，這可能是爸爸跟你最後一次說話了。”
年嫿心頭大慟，咬着牙，硬忍着眼淚擡頭看着年橋安：“爸，您說……我聽着。”
年橋安看着她道：“小嫿，爸爸走了以後，你別再任性了，好好跟傅雲宸在一起，知道嗎？”
年嫿咬緊了脣：“爸……”
“聽爸爸的話好不好，爸爸難道會害你嗎？”年橋安憐愛地看着她：“小嫿，爸走了，這個家就只能靠你跟阿宸了，雖然我以前也覺得那臭小子配不上你，可他畢竟是爸看着長大的，爸爸走了之後，這世上最愛你的男人，也就是他了。”
年嫿聲音再次哽咽：“我知道爸……”
“你媽媽那邊，先別告訴她我走了，就說我在國外出差好不好？你媽媽被我寵了一輩子，我們本來說好了，我走她後面的，沒想到我終究還是食言了……”
年橋安嘆了口氣，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慢。
“小嫿，答應爸爸，好好照顧她，照顧好七七，照顧好你自己，知道嗎？別讓爸爸在天上一直擔心着你們……”
年嫿眼淚終於再次奪眶而出：“爸！”
年橋安看着她，笑容安詳，可神情卻逐漸變得模糊，接着身影也漸漸開始變得透明。
年嫿急了，哪怕明知道伸手抓不到，還是徒勞地伸出手去。
“小嫿，你要乖，爸爸會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
年嫿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一直往下掉：“爸爸，你別走……爸，我求求你了……”
“別哭了，傻孩子，爸爸一直在……”
伴隨着一聲嘆息，年橋安的身影終於徹底消失。
年嫿看着空蕩蕩的病房，突然間心裏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塊般，痛得撕心裂肺，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爲什麼？
爲什麼老天要對她這麼殘忍？
她已經承受了夠多的痛苦了，爲什麼還要讓爸爸也離開她？
年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睛乾澀不已，一陣陣的眩暈感再次襲來，她再度陷入昏迷。
……
“都跟你說了不要再靠近傅雲宸，你非不聽，看吧，我的話應驗了吧？”
混沌的意識裏，突然闖進這麼一句話。
年嫿只覺得這聲音格外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誰在說話？”
“呵呵……”
迴應她的，是個女人的輕笑。
年嫿立刻就想起來了，這是葉婉的聲音！
“葉婉？你不是已經死了？”
“我不是死了，我只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年嫿立刻就明白了，她說的是自己和她都夢到過那個世界，年嫿剛夢見的那段時間，也沉迷在其中無法自拔，可是現在她倒是看淡多了。
哪怕爸爸的死讓她這麼心痛，她還是沒想過要像葉婉那樣輕生，去另外那個世界，畢竟她在這個現實世界，還有太多的牽掛。
年嫿沒有再搭理葉婉，不管她說什麼，年嫿都不迴應。
最後葉婉嘆了口氣，好像終於說累了：“算了，你不信的話就自己看着吧，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年嫿沒說話。
沒過多久，葉婉就消失了。
而這時，她也施施然睜開了眼，看着頭頂白色的天花板，腦子突突地疼着，可她卻感覺前所未有的清醒。
爸爸臨走前的話，在她耳邊再次浮現。
她不可能不聽爸爸的話，而去聽一個只不過有過幾面之緣，而且後來精神明顯出了問題甚至輕生的女人的話。
而且，傅雲宸確實是除了爸爸之外，這世上最寵愛她的男人。
爸爸走了之後，她不信他，還能信誰呢？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接着是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傅總，您傷口還沒恢復，醫生說了不能下地……”
“閉嘴！”
低沉清冷的聲音，帶着不容置喙的力度響起。
年嫿心裏莫名地又是一慟。
下一秒，房門被輕輕推開，四目相對的一瞬，傅雲宸一愣，顯然沒想到年嫿已經醒了。
而年嫿看着他坐在輪椅上的樣子，眼淚突然在一瞬間再次奪眶。
傅雲宸看到她的眼淚，心裏瞬間揪緊，急得連輪椅都丟了，直接起身朝她快速走過來：“別哭，小嫿，你還有我……”
歐文在後面看得心驚肉跳，唯恐傅雲宸傷口撕裂或者摔倒，畢竟他早上纔剛剛做完手術，醫生叮囑的是三天不能下地！
“你幹什麼？！”年嫿也嚇了一大跳，顧不得抹眼淚：“你快坐下！”
“好好好，我這就坐着，小嫿你別哭了好不好……”
年嫿被他這麼一鬨，卻越發控制不住眼淚。
她猛地將頭埋進他胸口裏。
傅雲宸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雖然知道她是因爲失去了爸爸整個人精神崩潰，可她卻選擇在他懷裏發泄，這多少還是讓他感覺有些受寵若驚。
他緩緩伸手拍着她的肩膀。
感受着她在他懷裏的抽泣，他的心彷彿瞬間化成了一灘水，只想這樣一直抱着她到永遠……
但最終，還是年嫿自己收拾好了情緒。
她擦掉眼淚，逼迫自己恢復理智：“爸爸的遺體……找到了嗎？”
傅雲宸搖搖頭：“還在打撈。”
年嫿嗯了聲，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道：“對了，我剛纔……夢到爸爸來給我告別了。”
傅雲宸詫異地看着她：“爸他說什麼了？”
年嫿抿了抿脣，沒好意思說爸爸讓她跟他好好過的事情，只是道：“爸爸說，先不要把他出事的事情告訴媽，他怕媽接受不了。”
傅雲宸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雖然說這事最終是瞞不過的，但能瞞一天是一天，時間長了……年媽媽自己心裏其實也就有點心理準備了。
“那七七呢？”
傅雲宸問年嫿。
年嫿想了想，搖搖頭：“七七這麼聰明，肯定是瞞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