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上午九點。
牀上的男人從宿醉中醒來,頭痛欲裂。
傅承景從牀上起身,醉酒的後遺症一一反噬,意識從未這麼不清醒過。
或者說,從未這麼沮喪過。
他不想承認,也不願承認,他也從未想過,沈知心的死會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刺激。
曾幾何時,他最後一次醉酒的時候,告訴過自己,以後不會再爲這個沒良心失去道德底線的女人而折磨自己。
以爲一切都被遺忘在腦海,可她的死訊卻徹底顛覆了他的想法。
男人倒了一杯溫水,腦中突然迸出一些畫面。
昨晚,沈知心好像給他託夢了,她還在他耳邊跟他說了一些話。
她說……
“請你以後不要再痛苦了,我允許你喜歡別的女人。”
“但我只準你喜歡寧雲舒一個人。”
明明是她拋棄這個家在先,爲什麼她能在外面逍遙自在地找個人重新開始?
可到他這,內心分明滋生了一種背叛感。
彷彿他背叛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彷彿他纔是那個始亂終棄的人。
他明明是個果斷的男人,什麼時候拘泥於這種小情小愛了?
盛豪,寧雲舒雙手撐着雙腮,想到昨晚傅狗難受的樣子,她一晚沒睡,心裏難受地一塌糊塗。
有個聲音一直在耳邊跟她說,這些年,不光是她一個人不容易。
一直以來是她愧對他,如果不是因爲她,傅承景本可不必承受那麼多。
可能是他上輩子欠她的,這輩子才總是讓他爲她付出,他怎麼那麼傻呢?
他明明不是一個心軟的人,在商界想立足,城府深是必備的條件,唯獨對感情,他是純粹的。
原來這個傻瓜以爲對別的女人有好感,而對沈知心感到愧疚?
昨晚寧雲舒又哭又笑,哭的是她很心疼他,笑的是,他承認對她感興趣了。
傅承景到辦公室時,寧雲舒正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在發怔,看到他來了,她拿起一旁的保溫壺,給他倒了一杯熱飲。
男人瞥向杯子,分明聞到了一股姜味。
“聽說傅總昨晚喝多了,這是我起早煮的薑湯,有醒酒的功效,您喝點吧。”
傅承景臉色陰沉,看着薑湯,心裏一陣溫暖,可隨即蔓延的是對自己的噁心。
前妻剛去世,他就開始跟別的女人打情罵俏了,或許此刻應該有個人站出來罵他,罵他的薄情寡義。
“寧雲舒,我看你該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別老想走捷徑,沒用的!”傅承景冷道。
“哦。”寧雲舒從沒這麼乖巧過,順從地點了點頭。
“那您現在能喝了嗎?已經煮好了,不喝有點浪費。”她衝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被她這麼溫柔地對待,他心裏莫名地心猿意馬,一股氣淤積在心。
多少覺得自己有些渣,現在不該是談情說愛的時候,至少剋制一段時間,這也是對逝者必要的尊重。
從前誰對誰錯暫且不表,沈知心爲他生了孩子,就算看在傅墨凡的份上,他也不該如此放縱自己。
傅承景正打算冷斥她幾句,順便消消她的氣焰,以爲他對她有興趣,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薑湯都帶到公司來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進一步對他實施勾引了?
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寧雲舒身上時,他突然就罵不出聲了。
寧雲舒眼睛腫成了核桃一般,眼中跟他一樣佈滿了血絲,明明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卻像是有數不盡的悲傷難受從中溢了出來,倒像是被他欺負了一般。
傅承景憋着一口氣,將薑湯一飲而盡。
“mua,全都喝完了,真乖。”寧雲舒眯着眼睛,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說完她就出去洗杯子去了。
剛剛他是聽錯了?還是又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幻聽了?
Mua是幾個意思?
男人打開手機搜索,mua已經演變爲一個擬聲詞,是“親親”“麼麼噠”的意思。
所以剛剛,寧雲舒是在隔空跟他索吻的意思?!
男人不悅地扯了扯領帶,他決定從今天開始冷她一段時間,他自己也好冷靜冷靜。
不過,剛剛她的眼睛怎麼腫成了那個樣子,昨晚哭過?爲誰哭的?男人?
寧雲舒再次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傅承景摔下手中的筆。
“寧雲舒,你最近很閒?眼睛腫成這樣,把你個人感情處理好,再跟我談工作!”
這男人怎麼一早就這麼大的火氣?
肯定又是因爲她的“死”而影響心情了,寧雲舒內心不禁一軟。
“知道了,我會反省我自己的。”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道:“沒什麼個人感情,我就是沒事追劇哭成這樣的。”
“追劇?”
這女人平時不是喜歡跟他擡槓嗎,他罵一句,她每次都要回嘴幾句的,今天乖地不正常。
“嗯,我最近都有看一些都市言情劇,男主都是總裁那種。”
“一天到晚看這些沒營養的東西,怪不得工作做不好。”男人冷哼出聲。
“我只是……想通過電視劇多瞭解一下年輕總裁的喜好和行爲方式。”
寧雲舒一邊說着,目光還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看,期間還咬了咬脣。
傅承景呼吸莫名一窒,喉頭一動,騰地從座位起身。
“我去會議室開會。”
他轉身就離開了辦公室。
這女人一天不浪就不得勁是不是?
當着他的面,說想了解年輕總裁的喜好和行爲方式,無疑是在他面前承認,她想勾引他!
正因爲沈知心託夢給他,允許他喜歡別的女人,但只能是寧雲舒。
他的內心更加愧疚,總覺得現在的自己,像一頭沒有思想的野獸,見了寧雲舒就管不住自己了,昨晚他不是還心痛地買醉嗎,那現在呢?
所以男人薄情這句話是真的,就算他也不能例外。
辦公室內,寧雲舒頹然地坐在沙發上,總覺得傅承景今天對她很是牴觸。
她都已經那麼溫柔了,他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
坐了半天,她起身將剛纔他脫下的西裝外套掛在衣架上,凝神看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