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特製的手機,看起來很像個玩具手。
當時因爲怕被老太太和喬蒼那個大壞蛋發現,他把手機裏的小電池拆掉了,所有人都以爲這是玩具手機,都沒當回事。
寧熙辰從褲兜裏摸出電池塞進去,躲到外面牆角偷偷撥打了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他懸着一顆小心臟,焦急地等待着那邊接聽。
終於,電話那頭傳來男人溫潤好聽的聲音。
“辰辰,怎麼了?”
寧熙辰稚氣的聲音裏帶着壓不住的驚慌哭腔:“師父,救命,我媽咪她出事了……”
電話那端,霍景行指間鋼筆一頓,鏡片後那雙氣勢凌厲的丹鳳眼微微眯起:“怎麼回事?”
……
冷庫裏,時間彷彿也被凍結了。
只餘下死一般,令人窒息的沉寂。
蜷縮在角落裏的母女,身上已經結了一層冰霜。
寧展顏的意識時斷時續,她用僅存的喉嚨彷彿已經被凍幹,只剩下一片粗糲沙啞,出口的每個字,都像刀片從她肺裏生刮下來。
但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去,不能垮掉。
她還有暖暖。
“暖暖……暖暖……別睡,跟媽咪……說說話……”她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喉頭反上來幹苦的血腥味。
“媽咪……我們……我們什麼時候……回家……”懷中女兒的聲音,氣若游絲,那雙從來都明亮熠熠的眼睛,像是被凍傷似的,軟軟地合上,好像下一秒就不會再睜開,夢囈似的呢喃着,“暖暖想……想回家……想哥哥……還有外婆……”
寧展顏本已經快撐到極限,原本渙散的神智又被強拉了回來。
她抱緊女兒,焦急地去拍暖暖已經凍僵的小臉。
“暖暖,暖暖你看看媽咪……你看看媽咪!”懷裏的女兒卻毫無反應,寧展顏幾乎要崩潰了,極致的無助和絕望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暖暖,媽咪帶你回家……媽咪馬上就帶你回家!”
她不知道哪兒生出來的力氣,抱起暖暖,跌跌撞撞地撲向門口。
“來人啊!救命啊……救命!!”她張嘴呼救,冷空氣跟刀子一樣鈍割着她的嗓子,聲音被切得支離破碎。
生死不過一扇門而已……爲什麼,爲什麼打不開?!
哪怕她這一生註定悲苦不得善終,可她的女兒又有什麼罪?
暖暖還那麼小,就算先天不足,身體孱弱,可她仍然對這個世界都充滿着溫柔天真的善意和好奇……
“暖暖,你看看媽咪……你看看媽咪!”她手顫抖着去探暖暖的鼻息,涼的……像是在地獄裏……寧展顏終於崩潰絕望,伏在女兒身上,瘋了一般搓着她冰冷的身體,蒼白的嘴脣哆嗦着,喃喃着,“別離開我,求求你寶貝兒……別離開我!”
可她到底撐不住了……想喚醒女兒的手,慢慢地擡不起來了。
好冷……好冷……
寧展顏抱緊女兒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渾身都在發抖。
“別怕……寶貝,媽咪……帶你回家……”
最後一滴眼淚,滑過眼角,滾燙地……卻轉瞬涼透,帶走了最後一點餘溫……
寧展顏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笑意悲苦。
這一生啊,過得很糟糕。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那時候年幼,那天陽光很溫柔,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迎着風,在寧家的花園裏追着蝴蝶跑,身後父母琴瑟和睦,笑盈盈地看着她……
畫面一轉,她回到了喬家別墅。
而喬蒼就在她身旁,神色淡漠,眼神卻是寵溺又無奈,在低低地喚她‘阿寧’……
“阿寧!”
遙遠的聲音卻好像從腦海跳了出來,那樣清晰,卻那樣慌亂急切……
寧展顏有些恍惚。
慌亂?
可喬蒼那種男人,又怎麼可能會有慌亂不安的時候?
“阿寧!!你在裏面嗎?把門給我撬開!”
男人的聲音,卻那樣真切,隔着門透進來,硬生生將寧展顏從癔幻里拉回了現實。
喬蒼……真的是他!
寧展顏眼神慢慢有了焦距,像是即將溺亡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絕境裏透出的那一絲曙光。
她不知道哪兒生出來的力氣,爬到門邊,凍僵的手死死抵着門,指甲盡根斷裂,深處絲絲血痕。
……她知道,喬蒼就在外面!
幹到已經掉不出眼淚的眼眶在這一瞬間溼潤,寧展顏胸腔裏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喬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