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熒到最後也沒有明白爲什麼江斜讓她小心太子。但是今日一家人用早飯的時候卻聽了個不大不小的消息——

    王家的次子沒了。就在昨晚七夕夜的時候,在賭場被人打死了。王家是皇后的母家,而皇后的父親更是如今聖上身邊的大學士。

    聽說是之前這次子仗着家中勢力,在外盡做些十惡不赦的事兒,如今被一夥兒人尋了仇。來尋仇的一夥兒人氣勢洶洶,全都遮掩了面容,事發之後竟是一個人都沒有被抓到。

    用過早飯,林謠又和楚熒一起去給楚老夫人請安。林謠今日穿着一身素淡的青色衣衫,親自服侍着楚老夫人更衣,又陪着一起禮了佛事。林謠在楚老夫人面前表現得乖巧懂事,給楚老夫人講些江南母家的趣事,巧言哄得楚老夫人開心,連連發笑。

    楚老夫人多年未回母家,母家那頭來了人,自然看重林謠。楚熒見楚老夫人高興,也沒拂楚老夫人的面子,沒說林謠表現出來的那些還有些稚嫩的小心思。

    “熒兒,今天你陪着謠姐兒去上街添兩件新衣,明兒個你們年輕人蔘加花會,也別讓我們謠姐兒落了別家小姐風頭。”楚老夫人一邊拍着林謠細嫩的小手,一邊兒吩咐楚熒。

    “姨姥姥……阿謠昨晚一時忘記熒表姐和離之事,在表姐面前失了言……”林謠看着楚老夫人,話音有些委屈,“也不知熒表姐會不會怪我……”

    楚熒瞥了一眼林謠,她還什麼都沒說呢,林謠倒是先在楚老夫人面前開始裝乖了。

    “怎麼會呢。”楚老夫人慈祥地看着林謠,“你熒表姐的性子最是和善,定是不會怪你的。”

    楚熒也是笑了笑,接上:“那是自然,表妹求緣心切,表姐都是看在眼裏的。”

    從楚老夫人的房裏出來,二人約好在楚府門前見,不一會兒就看見林謠換了一身新衣服出來——一身水藍色的曳地長裙,繫了一條白玉色的腰帶勾勒出自己不足盈盈一握的細腰,又戴了副純金打成的頭面。

    美雖美矣,卻顯得有些用力過猛的感覺。

    林謠看着那邊隨意站着的楚熒,不過一身煙粉色的長裙,挽了個簡單的少女髮髻,淡妝一番,頗有幾分美顏自成之意。林謠的眼神黯了黯,又很快變回之前的笑意,走到楚熒身邊。

    楚熒依着楚老夫人的意思,要給林謠添幾套京城正流行的珠玉首飾和胭脂水粉。林謠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卻也沒拒絕,也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專挑些貴的看過,然後嬌滴滴地看向楚熒,楚熒便跟在後面付錢。

    二人從香雪樓出來,日頭還大着,二人便去了對面的茶樓,喝杯茶暫且休息片刻。

    楚熒纔剛坐下,卻是看到幾位許久沒有見過的故人。秦穆堯在京中的指揮使司擔着職位,在城裏遇見,楚熒倒也不意外,反倒是秦穆堯怔了怔,然後二人生疏又客氣了互相行了個禮。

    秦穆堯今日穿着一身幹練的墨綠色官服,眉眼依舊俊逸,看着卻比以前更穩重了幾分。

    “熒表姐,這位是?”二人都還沒開口,林謠頗有些親暱地挽住楚熒的手臂,看着秦穆堯,嬌滴滴地開了口。

    “嫂子,好久不見。”沈長青在一邊笑嘻嘻地開了口。

    魏子初暗暗倒吸了口氣,狠狠踩了沈長青一腳,趕忙抱拳,壓過沈長青的聲音,道:“楚小姐。”

    “好久不見。”楚熒也沒在意,只是點點頭,微微行了禮,“又見面了。”

    “原來是熒表姐的……”不知什麼時候,林謠悄悄地鬆開楚熒的手臂,又和楚熒保持了一些距離,只是有些驚異地看着秦穆堯,道,“是我方纔失禮了,小女名爲林謠,是熒表姐的表妹……”

    林謠一句話還沒說完,秦穆堯便挑了挑眉,視線一直落在楚熒身上,連看都沒看林謠一眼,冷聲道:“沒人問你。”

    “害,看我這什麼眼神兒,光顧着和嫂……楚小姐說話,若是這位姑娘不開口,我都沒注意到這兒還有個姑娘。”沈長青這纔看到旁邊嬌嬌弱弱的林謠,試圖解圍道。

    魏子初又踩了沈長青一腳,乾笑着又衝着林謠抱了個拳:“原來是楚小姐的表妹,難怪先前看着有些面生。”

    林謠微微低下頭,用手挽了挽耳邊的碎髮,視線又有意無意地投向秦穆堯,柔聲道:“阿謠乃是江南人士,也是纔來京城。”

    楚熒看了一眼林謠,又看了一眼沈長青,想了想,笑着輕聲介紹道:“這是我表妹,此次來京,是我祖母想給她介紹門親事。”

    ——接下來就看沈長青這張嘴可以如何發揮了。

    “原來如此。”沈長青恍然大悟一般地點點頭,然後有些疑惑地又看向一直盯着秦穆堯的林謠,“姑娘,我從剛纔就有些奇怪了,你一直盯着穆堯看做什麼呀,莫非是你看上穆堯了?”

    林謠哪能想到沈長青就這麼直接點出來了,一雙大眼睛裏泛起來一層水霧,趕忙道:“我沒有!我……我不過就是看着表姐和這位公子認識罷了……你莫要毀我女兒家的清白!”

    “姑娘別誤解,我沒這個意思。”沈長青掙脫開魏子初一直拽他衣角的手,又放心地點點頭,長舒了一口氣:

    “你看我們穆堯哥,前有楚小姐這樣名動京城的,現在家裏還有個如花似玉的淮恩郡主,雖然他眼神可能不大好,但是姑娘這樣的……斷然還是有些不太夠看的。穆堯長得確實五官端正,我這不也是擔心姑娘浪費感情、這纔好意提醒一下嗎。”

    魏子初、秦穆堯和林謠的臉色都不太好看,面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只有楚熒,爲了憋住笑,低着頭喝着茶。沈長青有些不明情況地看着周圍臉色都不太好的三個人,撓撓頭,只能陪着楚熒一起喝了口茶。

    “這不是秦副指揮使和楚家姑娘嗎。”

    正當一羣人有些沉默的時候,確實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楚熒轉過頭看,然後衆人一同起身行禮。

    “太子殿下。”

    “免了免了。”太子笑了一聲,揮了揮手,“我也是剛好路過,沒想到大家都在,可介意我在這兒一起喝杯茶。”

    太子蕭端發問,自然是沒人敢介意的,便也坐到了楚熒不遠的位子上。

    楚熒微微蹙眉,腦子裏卻回想起昨日江斜對她的一番提醒——小心太子。

    在楚熒印象裏,她同太子見過的次數並不多,每每也都是在宮宴上,甚至沒有說過話。唯有上一回,她在太后壽宴上獻舞的時候,蕭端曾評價過一句,不過是一句讚美,她那時也沒放在心上。

    “這位姑娘似是以前沒見過。”同秦穆堯不同,太子同衆人寒暄過一番之後,倒是看到了一同坐着的林謠,笑着開口問道。

    林謠心頭一喜,趕忙用軟軟的嗓音回:“小女名喚林謠。”又想起太子方纔先喊了楚熒的名字,又補充道,“是熒表姐的表妹。”

    蕭端抿了口茶:“聽口音不像京城人。”

    “阿謠是江南出身。”林謠見太子主動跟自己搭話,悄悄擡起眼來看面前的太子,生得也是劍眉星目,一張薄脣笑起來極爲風流。

    “江南如今流行戴黃金首飾?”蕭端看了一眼林謠身上金燦燦的首飾,開口問。

    林謠愣了愣:“阿謠還以爲京城裏時興戴黃金……”

    “那不是四五年前的事兒了嗎”沈長青插了句話,迅速地被魏子初踩了一腳,只得悻悻地又閉上嘴。

    “表姐怎麼都不同我說……”林謠話中有些委屈地道。

    “所以這不今日陪着你添了新頭面嗎。”楚熒沒看林謠,只是喝了口茶,“表妹放心,楚府定然不會虧待了你的。”

    蕭端話題一轉:“楚小姐前些日子和離的事兒倒是京城裏的人都聽說了,怎的今日……”說完,又看向一邊坐着的秦穆堯。

    秦穆堯看了一眼蕭端,眼神有些沉,卻還是如實說:“碰巧遇到。”

    “這樣。”蕭端有些意味不明地點頭。

    “巧了,那不如再加我一個。”太子剛說完,身後傳來了江斜的聲音。

    楚熒愣了愣,看見江斜正好從二樓下來,站在樓梯上看着她笑。今日這茶樓倒是有幾分熱鬧了,太子、承陽侯府世子、副指揮使都聚齊了,三個人在一起,頗有幾分蓬蓽生輝之意。

    在江斜出現之後,楚熒身邊的林謠眼睛都快看直了,這人可不就是昨天站在楚熒身邊那位長得宛若謫仙一般的男子?

    “江斜?”蕭端面無表情地開口,“怎麼今日江世子沒去賭錢,反倒是跑來茶樓湊這個熱鬧了。”

    江斜當真是完全沒有客氣,徑直在楚熒和蕭端中間尋了個地兒坐下,將兩個人隔開,修長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摺扇:

    “偶爾也還是要修身養性一番不是——再說了,賭坊裏剛出了那門子事兒,我這人手無縛雞之力,萬一也被打了就不好了。”

    說完,在蕭端有些陰鬱的目光中,頗有幾分可憐地嘆了口氣,又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太子殿下也請節哀,從前還常在花樓裏見到太子殿下和王公子一起玩樂呢,怎麼這人說沒就沒了呢……衙門那邊可有消息了?”

    “還沒。”蕭端沉着嗓子道。

    “那殿下可要認真查查了,這事兒若是不查清楚,我連賭錢都不安生。”江斜泯了口熱茶,搖了搖頭,又對身邊的楚熒說,“你們也早些回家,如今那幫匪徒還沒抓到,萬一又生了事端,把你們牽連進去,那便不好了。”

    楚熒還沒說話,身邊的林謠反倒是先開了口:“先前不知此事,如今聽了,心中也覺得有些害怕,這便準備回府了。”說完,又有些嬌羞地道,“阿謠多謝這位公子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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