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馬大的徐強,就這麼直直地滾到了地上,身體與地面相撞,發出重重的一聲悶響,只有心口處還汩汩地淌着鮮血,一雙眼睛早已沒了神,癡癡傻傻地睜着。

    徐強到死,都不知道是誰給了他這麼一刀、死在了誰的手中——又或者說,他甚至都來不及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蕭端原本還在不遠處看着這邊戰局,見自己手下的人逐漸佔了上風,笑容愈發地陰毒可怖,在徐強的身體落地的時候,笑便生硬地凝固在了臉上。

    江斜一身竹青色的衣衫,馬尾高高地紮在腦後,一張如玉般的面孔生得格外得清俊,那一雙桃花眼,卻是帶着幾分寒意。江斜手中持一柄短劍,上面還有沾着有些溫熱的鮮血,但偏偏江斜的身上,卻是未沾上半滴血痕。

    “江斜?”看清來的人之後,蕭端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你怎麼在此處?”

    蕭端爲了此行除掉蕭宸,早早便是同手下的兵部尚書商議好,兵部尚書府中幾乎是將培養的大半死士都送到了蕭端身邊,又指了自家的長子跟隨蕭端左右助力,只爲同蕭端和王家聯手,待蕭端即位,討一份從龍之功。

    蕭宸雖是聖上最疼愛的皇子,但是到底是沒有母妃在宮中調劑週轉,母家承陽候府不過也只有個江毅堪用,怕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沒想到,那京城第一美人楚熒,竟然寧可嫁入這樣的人家,卻也不願意進他的東宮,服侍他這樣高高在上的太子。

    他們算好了一切,蕭端又中間暗中安排,讓殺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埋伏進了狩場之中,只待蕭宸和他的人進了深處,便將之一網打盡。

    如此安排,蕭端和兵部尚書府費盡了心力,又怎會覺得會節外生枝?

    “殿下竟還有閒心思考江某應該在何處?”江斜面上帶着笑,舉劍輕拂,順勢便是擊退向他撲來的兩個殺手。

    看見江斜的身手,蕭端也是一點一點反應過來,話音怪異:“原來這麼多年,江世子纔是藏得最深的。”

    “何來藏這一說,江某也不過是從心而爲罷了。”江斜笑開,身形矯健、衣角翻飛間又躲過數個襲來的暗器,左手的修長的雙指夾住一枚銀鏢,又擡手向太子蕭端的方向脫手甩去。

    銀鏢極小,破空刺來,劃破空氣一般帶起破風細鳴聲。

    蕭端瞳孔猛地一縮,身子急忙躲閃,卻還是感覺耳邊嘯過風聲,寒芒自耳邊劃過,帶起幾根髮絲飄落,又直直扎入後邊的樹幹。不到一息的時間,蕭端卻覺得冷意似是浸入了四肢百骸,有冷汗從蕭宸的額頭滾落。

    “可惜了。”江斜淡淡地道,破開殺手的圍堵,同楚鳴蕭宸幾人匯合,又揮劍擊退一名殺手,“殿下既然要出手,便也要考慮好失敗的風險。”

    江斜在京中人的印象裏,大抵都是盡日喫喝玩樂揮霍無度,不過是個無甚本事的富貴公子哥兒罷了。承陽候府有這麼一位世子,不知讓多少人暗中嗤笑過。

    對上他那張生得極好的臉,大多數人都只能明嘲暗諷一句,酒囊飯袋、不學無術、只能看臉。

    日子久了,就連蕭端也是信了——不過是個廢物罷了,不足爲懼。

    而任誰都沒有想到,這樣一位平日裏沒個正形的人,竟還有這般鋒芒犀利的時候。

    江斜的身手不凡,平日裏拿着摺扇的手今日持一柄隨身便攜的短劍,刃芒閃過,劍風凌厲又果決,硬生生叫人品出幾分勢如破竹的意味來。竟是讓生長在將軍府的楚鳴看着,都不由地在心中暗歎——好劍術。

    短兵相接,發出尖銳的響聲,卻又淹沒在這幽靜巨大的山林之中。

    有了江斜的加入,原本蕭宸受傷,早已落入下風、處於苦戰之中的幾人也是頃刻間扭轉了戰局,由節節敗退,轉爲打得有來有回。

    戰局混亂,身影攢動。江斜動作極快,之間竹青色的衣襬飄動,不過一個呼吸之間,身形便已是脫離開身邊纏鬥的殺手,而江斜卻是趁殺手不備,身形一閃,帶着染了鮮血的短刃,轉身向蕭宸的方向疾掠而去。

    “他要行刺太子!”

    “追上他!”

    “保護殿下!”

    原本還在這邊同楚鳴幾人糾纏的暗衛,瞬時便是脫離了原先的戰局,一同向江斜的方向追去。

    竟敢直接行刺太子?——江斜倒也真是大膽。

    楚鳴不由地笑出了聲,受了刀傷的手提起劍來,直逼向想從這邊脫身的殺手。

    “你們的對手是我。”

    江斜躲過身後追來的人射來的暗鏢,身上有幾處傷口,袖上浸出血來,卻也未見得絲毫落魄狼狽之態。

    劍光來得快,蕭端來不及躲,拔劍同江斜對上。蕭端雖是學過武藝,但他生來養尊處優,到底是未經歷過什麼真槍實戰,本以爲江斜也同樣是花拳繡腿,卻沒想到劍刃相撞時候,力道震得蕭端竟是虎口微微發麻。

    “拖住他!”

    沒了徐強在身旁,幾式下來,蕭端連連敗退,口中喘着粗氣,豆大的冷汗順着側臉滑下,眼神中多了幾分驚恐——江斜看他時候,眼中分明帶着殺意,每一擊也未留下任何餘地。

    從蕭宸和護衛處脫身的殺手也是趕到左右,蕭端持劍的右手已是有些顫抖,左手握兩位馬繩,兩腿夾了馬腹,欲調頭先離去。

    周圍的殺手全都向江斜包圍而去,江斜躲開不少攻擊,卻也生生捱了不少,嘴角也是帶了淡淡的血跡。

    “罷了,回來吧。”蕭宸開口。

    江斜視線同蕭宸對上,蕭宸搖了搖頭。

    到底是太危險了,這本就是蕭端設的陷阱,卻要在對方的局裏硬拼,就算對方已經摺了一人,但江斜一人之力,去敵那麼多不要命的死士,未免太過喫力了些。

    江斜身上帶了傷,但是從殺手的包圍中退出來倒還是遊刃有餘,擡手一劍砍在蕭端的馬身上。

    蕭端的人匆匆離去,江斜從戰局中脫身回來,楚鳴這邊也活捉了二三死士,卸了他們的下巴,防止他們屯毒自盡。蕭宸身邊的幾個護衛開始幫蕭宸簡單地處理臂上的傷口。

    “我該回了。”江斜拿帕子擦乾劍身上的血跡,收好隨身帶的短劍。

    “身手不錯。”

    “……大舅哥謬讚了。”

    “沒想到江世子藏得還挺深。”楚鳴看了一眼一場打鬥之後依舊雲淡風輕樣子的江斜,似笑非笑地問,“熒兒知道嗎。”

    “阿熒一直都是知道的。”江斜愣了愣,然後笑眯眯地回自己的這位大舅哥。

    “她竟然一直知道?”楚鳴皺了皺眉,又迅速反應過來,“我就說爲什麼你們成親前就這麼熟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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