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直打落在他的身上,陸絕渾身溼透了。

    高大的少年縮在角落裏,像是被遺棄在角落的小狗,落魄,又可憐。

    寧知上前,雨水穿透她,落在陸絕的身上,想到剛纔傭人說的話,她胸口處泛滿酸澀。

    陸絕生病了,這並不是他的錯。

    外婆去世這件事本來就是充滿遺憾,惋惜,不能用正常的想法去判斷。

    沒有人願意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而陸絕現在蹲在角落中,淋着大雨,像是自虐地懲罰自己。

    寧知喉嚨發澀,她蹲下來,手搭在陸絕的手背上。

    “陸絕。”她感到一陣冰冷。

    “這裏雨太大了,我陪你進屋好不好?”

    紅衣少年擡起頭,雨水順着他的臉一直滾落,雨水落在他的眉目上,鼻尖上,甚至是翹長的睫毛上,他安靜地看着她。

    他的臉蒼白,就連脣上也失去了血色,寧知不知道陸絕是什麼時候跑回來的,一個人在這裏呆了多久,又淋了多久的雨。

    他漆黑的眼睛浸了雨水,全是水光,茫然地看着她。

    寧知心尖像是被夾子狠狠擰了一下,刺痛難耐。

    “不是你的錯。”寧知覺得,陸絕肯定是聽了不好的話,即便他不想聽,總有一兩句入耳了。

    他不是傻子,他也有感情,只是病情讓他沒有辦法接收到別人對他的交流,感情,將他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裏。

    “繼續淋雨會生病的,我帶你回去。”寧知握緊他的手,他的手指全是冰的。

    陸絕低下頭,不願意挪動。

    他的個子高,又是男孩子,寧知沒什麼力氣,他要真是不願意,寧知是拉不動他的。

    “你想在這裏淋雨嗎?”

    陸絕不應聲。

    寧知走到他身側,蹲下來,“好,那我陪你。”

    雨水穿過寧知的身體,落在陸絕的身上。寧知直接消耗了五個小太陽,換取了五分鐘的現身時間。

    豆大的雨珠一下子拍打在寧知的身上,她穿着白色的短衫,長褲,前後不到幾十秒,全溼了。

    夜裏的雨水特別冷,寧知打了個寒顫,她緊緊挨着陸絕,“你要蹲多久,我就陪你蹲多久,你心裏舒服一點,我們就進屋。”

    陸絕低着頭,沉默着,任由雨水的打落,他毫不在意。

    漆黑的角落裏,周圍只有雨落的聲音,又冰又冷。

    寧知還是第一次這樣淋雨,感覺一點也不好受。她冷得小臉泛白,忍不住般,她湊到了陸絕的耳邊,“小絕絕,你冷嗎,我好冷啊。”

    陸絕抿緊了脣。

    寧知的眼睛被雨水淋得幾乎睜不開,她輕柔的聲音像是沾了水氣,“這樣繼續淋着,我不會生病吧。”

    陸絕擡起頭,他動了動脣,伸手推寧知,“回去你,回去你。”

    寧知原本就冷,身上也沒有什麼力氣,蹲得也不穩,被陸絕推了一下,她整個人往旁邊倒,直接坐在地面了。

    寧知:……

    陸絕嚇得趕緊站起來,慌張地看着她,想要伸手將她拉起。

    寧知藉着他手上的力站起來,“你把我推痛了。”

    陸絕低垂下眼簾,脣動了動,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句,“對不起。”

    “我好冷,你陪我進屋吧。”寧知挨着他,還故意顫了顫身體,表示她真的好冷。

    陸絕漆黑的眼底帶了着急,“回去你。”

    寧知拉着他的手,“你陪着我回。”

    好一會兒,陸絕垂下眼簾,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寧知臉上露了喜色,她牽着陸絕離開假山這裏。

    大雨落在臉上,打得人生疼,漆黑的雨夜裏,寧知緊緊握着陸絕的手。

    就在走進屋子前,五分鐘的現身時間過去了,寧知身上的雨水全部褪去,剛纔冷得發顫的身體,暖和了起來。

    寧知的身上恢復原貌,全身乾爽,一滴水也沒有。

    果然,像霸王說的,哪怕是她受傷,只要她沒死,一切都能恢復原來的樣子。

    屋子裏。

    傭人端着熱好的飯菜上樓,她敲了敲房門,然後打開門,走進去。

    傭人發現,陸絕竟然不在房間裏,她連忙把周圍找一遍,卻毫無所獲。

    “小少爺。”

    “小少爺。”

    找不到陸絕的身影,傭人慌張下樓,語不成調,“糟……糟了,少爺不見了。”

    另外一個傭人疑惑道:“少爺不是在房間嗎?”

    平常沒有必要,二少爺都會呆在房間,要不就是呆在書房,“你去書房找過了嗎?”

    “我全部都找遍了,也不見人。”

    “衣櫃呢?”

    “我忘了。”傭人趕緊又跑上樓去看衣櫃,陸絕並不在裏面。

    “少爺是什麼時候跑出去的?怎麼辦?趕緊打電話給太太。”

    傭人神色慌亂,連忙撥打電話給夫人,然而,她發現太太的電話沒有人接聽。

    “打給管家。”另外一個傭人着急地說道。

    如果她們真把的少爺給看丟了,後果並不是她們兩人能承受的。

    這一次,管家的電話通了,傭人正想要告訴管家少爺不見的事,這時,一身紅色,溼噠噠的高瘦少年從外面,低着頭走進來。

    傭人驚愕,隨即是喜悅。

    “什麼事嗎?”管家在電話那頭問道。

    “沒事了,沒事了。”傭人掛掉電話,兩人趕緊走向陸絕。

    “少爺,你什麼時候跑出去的?怎麼淋着一身雨回來?我們找你找了好久。”

    “少爺,我去打水給你洗澡吧,晚餐已經準備好,放在你房間了。”

    陸絕牽着寧知的手,一言不發地上樓。

    “怎麼辦,也不知道少爺跑出去多久了,淋了多久的雨,他會不會生病啊?”傭人一臉擔心。

    “我去廚房煮點薑湯。”

    “少爺不愛喝這個。”

    “應該沒事,少爺每天都有晨跑鍛鍊,年輕力壯的,應該問題不大。”

    “我們趕緊在這裏守好,絕對不能讓少爺跑出去了。”

    房間裏。

    陸絕全身都溼透了,黑色的短髮也溼溼地貼在他的額前,膚色透着蒼白,薄脣失去血色,狼狽又可憐。

    “快去洗澡,把溼衣服脫下來。”寧知擔心他會感冒,她還記得陸母說過,陸絕淋雨後,病了好多天,整個人瘦得脫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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