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很安靜。

    旁邊,男護工在犯困閉眼休息。

    寧知俯下身,輕輕地用指尖去撩開陸絕額前遮眼的劉海。

    下一秒,他猛地睜開眼睛。

    寧知的指尖頓了頓,她對上了陸絕茫然又漆黑的眸子,她有點驚喜,“陸絕。”

    陸絕沒有應聲,也沒有看向她,他安靜地看着天花板,一動不動的。

    現在的陸絕,比起以前寧知剛穿來的時候,他的病情嚴重多了。

    寧知沒有收回手,她動作輕柔地幫陸絕把他的劉海撩開在兩側,露出他清雋的眉目,她對上了他的眼睛。

    下一瞬,“啪”一聲,寧知的手被陸絕拍開了。

    陸絕的力氣大,聲音響,寧知的手背立刻泛紅,轉眼,又消失。

    坐起身後,他不看寧知,也不讓寧知碰,額前的劉海垂下來,再次遮掩住他的眼睛,他低下頭,安靜地坐着,彷彿聽不到周圍的聲音,看不到周圍的人。

    “陸絕。”寧知想要湊近他,還沒有靠近,他已經轉過身,背對着她。

    寧知站在陸絕的身後,她覺得現在的陸絕或許不認識她。

    畢竟,現在對她來說,算是另外一個時空了,在這裏,沒有她,陸絕也沒有被治癒,他會像書裏描寫的死去。

    “陸絕,你認識我嗎?”寧知問他。

    背對着她的陸絕沒有任何反應。

    寧知的眸色沉了沉,難怪霸王說這次的任務有難度。

    她嘗試着,小心翼翼地觸碰他的手,指尖相碰,他沒有甩開。

    寧知眼裏露了喜色,她的指尖勾上了他的指尖,一點一點的,她握着了他的手。

    她才發現,陸絕的手冰涼,而且指腹,掌心都帶着傷疤。

    “陸絕。”陸絕的手比寧知的大,她的指尖穿插在他的指縫間,十指握住。

    寧知握着他的手,貼在她的臉上,輕輕地磨蹭着,“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一次,她來得太晚了。

    寧知的臉蛋光滑白嫩,軟軟的,彈性十足,陸絕剛觸碰上,他嚇得猛地抽回手。

    寧知站到他的身前,聲音溫柔到極致,輕哄着他,“不怕的,我不會傷害你。”

    陸絕低着頭,不應聲。

    他從牀上下來,剛落地,旁邊的男護工一下子醒了,“陸絕少爺。”

    陸絕低着頭,他沒有穿鞋,光着腳踩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往牆角走去,高大的身體慢慢地蹲下來。

    很顯然,男護工已經習慣陸絕的行爲,他沒有阻止,繼續坐在一旁看守着,他的主要工作是照看陸絕,不讓陸絕傷害自己,還有叮囑對方吃藥。

    寧知跟着走過去,她學着陸絕,在他的面前蹲了下來。

    她看了眼周圍,四面的牆面都貼了米白色,厚厚的軟包,防止陸絕的頭撞牆時受傷,就連角落這裏,也貼得絲毫不留縫隙。

    陸絕安靜地蹲着,他低着頭,劉海遮眼,寧知根本看不到他的神色。

    寧知安靜地陪着他一會兒,手嘗試着,再次輕輕地搭在了他放在膝蓋的手背上,他毫無所覺。

    寧知沒有出聲,她就這樣,輕輕地搭着,等他適應。

    房間內很安靜,男護工無聊地打着哈欠,有時候會看看手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寧知蹲得受耐不住,她鬆開搭在陸絕手背上的手,想要站起來走走。

    溫熱柔軟的觸感消失,陸絕的手動了動,勾住了寧知的指尖。

    “陸絕?”寧知驚喜。

    陸絕沒有應聲,他的脣抿得緊緊的。

    寧知索性在陸絕身旁坐下,手放回去,繼續搭在陸絕的手背上,“你喜歡這樣?”

    陸絕沒有迴應,也沒有拒絕。

    寧知的眼裏有了喜色,只要他不拒絕她就行。

    寧知看到桌面上的日曆,現在十號,霸王給了她提示,陸絕是在十三號自殘死的,只有三天時間了。

    只要保證陸絕在這三天內沒事,她的任務就算是成功。

    寧知沉思着,她打算三天內都陪在陸絕身板,死守着他。

    這時,陸絕突然抽回手,他擡起頭,一下一下地後仰,後腦勺撞向牆面,哪怕牆壁上貼了海綿的軟包,還是發出“咚,咚”的聲音。

    寧知嚇得立刻伸手去阻攔,“陸絕,不要撞。”

    然而,陸絕伸手將她推開。

    寧知措不及防,整個人被推得摔落在地,側趴在地面上,她下意識痛哼一聲。

    對她現在隱身的狀態而言,痛只是一瞬間的事,眨眼之間,痛意就消失了。

    陸絕愣住,他擡起眼簾,呆呆又茫然地看着摔在地面上的寧知,他意識到自己傷了她。

    男護工快步走過來,“陸絕少爺。”

    他原本想要阻攔陸絕撞頭的舉止,但對方突然停止了,男護工有點意外,平常他要花費好一頓功夫才能阻攔陸絕自殘。

    寧知坐起來,身上並不痛,但心裏難受,現在的陸絕並不認識她。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她伸出白嫩光滑的手,遞到陸絕的眼底下,“痛,你推痛我了。”

    陸絕抿緊了脣,眼簾輕輕地扇動了一下,他沒有動。

    “好痛,不知道我的骨頭有沒有斷。”寧知挪向陸絕,坐回在他身旁,可憐巴巴地抽泣幾聲,手一直舉在陸絕的眼底下。

    “陸絕,我手痛。”

    她的手故意在他的眼底晃動着,“肯定是摔斷了。”

    陸絕翹長的睫毛顫了餐,眼下,女孩的手白白嫩嫩的,指尖泛着淺淺的粉色,一點紅印子也沒有。

    陸絕擡眸,飛快地看了眼寧知,觸及她失落的目光,他抿了抿脣。

    好一會兒,他低頭對着她的手,輕輕地呼了一下。

    溫熱的氣息落在掌心上,寧知愣了愣,隨即,她笑彎了眸。

    “還痛,你再呼一下。”寧知誘哄着。

    陸絕又飛快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地對着她手掌心再吹了一下,然後,他偏開頭,不願意吹了。

    寧知收回手,她眼裏升了光:“謝謝,我不痛了。”

    不管什麼時候的陸絕,他對她都是有反應的。

    夜裏,寧知發現陸絕洗過澡後,他溼着頭髮就躺落在牀上,一旁的男護工並沒有阻止,彷彿他已經見慣了陸絕這樣的狀態。

    溼溼的劉海服帖在額前,露出了陸絕的眉眼。

    可能是常年不外出的原因,陸絕的膚色有種病弱的蒼白,襯得一雙眸子愈發漆黑。

    “陸絕,不能溼着頭髮睡覺,你要把頭髮擦乾了。”寧知看見陸絕的枕頭旁瞬間被他後腦勺的水沾溼。

    陸絕閉上眼睛,薄薄的眼簾也透着蒼白。

    好一會兒,寧知趁着男護工上廁所的時間,她消耗了小太陽,換取接觸實物的時間。她找了一條幹毛巾,幫陸絕擦頭髮。

    她把他的劉海全部往後撩起,讓陸絕露出了光潔的前額。寧知發現他瘦了很多,眉目變得更加深邃。

    寧知的動作很輕,只能隨便幫他擦一下,陸絕討厭吹風機的聲音,他一直都不會吹頭髮。

    突然,寧知的手被冰涼的大手握住,她對上了陸絕漆黑茫然的眼睛。

    “我幫你擦頭髮,溼着頭髮睡覺,會感冒的,頭也會痛。”寧知低聲告訴他。

    陸絕眨了眨眼,他呆呆地看着她,好一會兒,他拿過寧知手裏的毛巾,然後,丟掉!

    他不喜歡擦頭髮。

    丟掉毛巾後,陸絕閉上眼睛,他側過身,背對着寧知,繼續睡覺。

    寧知知道,現在的陸絕有多難應付。

    夜色漸濃,周圍一片安靜。

    男護工要看守着陸絕,所以他一直呆在房間裏,坐在沙發上,困極了會在沙發上睡。

    寧知沒有了睡覺的位置,她直接上牀,躺落在陸絕的身後。

    她一點一點地靠近他,幾乎要貼上他的背部,眨眼間,陸絕突然轉過身,面對着寧知,驚得她瞪圓了眼。

    陸絕安靜地看着她。

    這樣近的距離,燈光下,寧知看到陸絕左側臉上的紅痕更清晰了,可能是洗澡的時候沾了水,傷口的位置有些泛白。

    寧知看得心痛,把自己的臉抓出三道紅痕,得有多痛?而陸絕卻毫無所覺。

    對上他安靜茫然的目光,寧知湊近他,柔軟的脣輕輕地落在了陸絕左臉的紅痕上。

    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寧知就退開了,她柔聲說道:“快點好,這麼帥氣的臉不要再受傷了。”

    他額前的頭髮被她剛纔弄得亂糟糟的,蒼白的臉上還頂着幾道紅痕,薄脣泛着白,像極了小可憐,寧知的心尖軟了又軟。

    “睡吧,我不會吵擾你的。”寧知伸手順了順他凌亂的劉海,太長了,她想要幫他剪掉。

    陸絕的脣角抿緊。

    他臉上被親的地方有點癢,還有點熱熱的,好一會兒,寧知沒看見,他漆黑的眸子有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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