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他進來吧！”楊霜隨口應道，他沒有親自出迎，沒有表現禮賢下士的姿態。
史萬歲進了書房，第一眼先是看向楊霜，隨後掃視楊霜的書房。
整個書房很雅緻，林立的書架上擺滿了書，數量之多，讓史萬歲驚訝。除此之外，還有堂上用狂草寫的書法：“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看到這幅書法，史萬歲暗叫一個好字，心中生出敬佩。
明王爲太子時，正直仁義，這是有目共睹的，就算被廢黜了太子之位，其自身品德是不用質疑的。
就像明光侯和楊霜君子之交的性質一樣，正直之人會讓忠臣心生好感。
此時這句勉勵的楹聯，讓史萬歲想到了楊霜的品行，自己略顯複雜的心緒也平靜了下來。
“下官史萬歲，拜見明王殿下，殿下千歲。”史萬歲抱拳道。
楊霜放下了書，聲音有些生硬：“史大人，今晚怎麼有空來本王這裏？本王寒舍簡陋，恐怕會招待不周。”
史萬歲聽出了楊霜的不悅，他心中一突，一時間沒明白自己哪裏得罪了他，更何況，不是你讓我親至的嗎？
但很快，史萬歲反應過來了。
殿下一定是通過伸冤者，查到了自己兒子的罪行，所以憑殿下的品行，纔會對自己這幅態度，甚至是瞧不上自己。
史萬歲明白緣由，再次拱手：“殿下，下官教子無方，釀成了大錯。今日前來，還希望殿下把伸冤者請出來，讓下官詢問實情。不瞞殿下，下官被矇在鼓裏，並不知道逆子的惡行。若是知道，絕對不會姑息包庇！”
楊霜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沉聲道：“史大人的人品我還是知道的，就是因爲知道你的人品，我所以把你叫來，而不是直接把證據交給大理寺。我沒想到王妃會無意救了伸冤者，我不想參與這件事，所以只能單獨見你。這是伸冤者寫的證詞，至於見她，還是算了吧，她也是受害者。證詞裏面詳細描述了案件經過，並介紹了人證和物證，現在的人證和物證雖然不在京都，但只要找到，史千秋的罪行便板上釘釘，你先過目吧。”
從一開始，楊霜就表現出一副公正嚴明的態度，完全沒有拉攏史萬歲的意思，神情和語言表現得非常到位。
不要小看這個態度，和史萬歲這樣的人相處，你越是對他好，越是拉攏他，越是會壞事，越是會弄巧成拙。相反，你對他愛答不理，對他一臉責問，反而會讓對方心安。
當然了，這不是說史萬歲是個受虐狂，而是因爲將心比心。
他是個忠誠公正的人，楊霜用這樣的態度對他，自然效果最佳。
楊霜走了過來，將證據交給了史萬歲，史萬歲坐下來細細觀看，越看越是心驚，隨即氣得大怒：“這個逆子，竟然爲了私慾草菅人命，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因爲憤怒，史萬歲怒目圓嗔緊握雙拳，渾身戾氣瀰漫，這是曾經征戰沙場養成的氣勢。
楊霜暗讚一聲，不愧是史萬歲，這股氣勢做兵部尚書有些浪費，做大殺四方的猛將才人盡其中。
不過楊霜的臉色很平靜，並告誡道：“史尚書！莫急！”
史萬歲深吸一口氣，抱拳道：“讓殿下見笑了，下官慚愧，萬分慚愧...愧對陛下信任啊...”
史萬歲搖了搖頭。
換做其他人這樣做，史萬歲會猜測是爲了要挾自己、拉攏自己，但是換做楊霜，史萬歲覺得明王殿下這麼正直仁義，是不會做出那種事的。
這時，楊霜回道：“我之所以把證據直接交給你，是不希望大隋失去一位盡職盡責，忠心耿耿的忠臣。雖說子不教父之過，你有責任，但你把精力都獻給了大隋，應該值得原諒。而且史千秋早就成年，他的過錯，不應該歸結於你，所以我把證據交給你！”
“當然了，這不代表我會原諒你的兒子！我把證據交給你，是希望，不，是讓你來清理門戶，你必須大義滅親！以正朝廷律法！”
“大義滅親非常痛苦，但在我眼中的史萬歲，是一個正直且忠勇的人，犯了錯，就得接受懲罰！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丟掉了操守，沒有了信仰。”
“史尚書，我說的可對？”
楊霜的語氣真誠真摯，目光中透露出信任。
史萬歲猛然抱拳一拜，鄭重道：“殿下信我，是我的榮幸！請殿下放心，我絕對不會姑息。就算陛下責罰，免去我的兵部尚書之職，我也絕無怨言。”
“不可！”誰知楊霜眉頭一皺，頓然否決。
史萬歲有些愣，驚訝地看着楊霜。
楊霜則語重心長說道：“史大人，你知道你做兵部尚書，讓多少人虎視眈眈，心生憤慨嗎？”
“兵部尚書的位置太香了，太多的人想要佔爲己有，有多少人想看着你出事，然後羣起攻之，開始爭奪這個位置啊！”
“整個大隋朝，只有寥寥幾人希望你坐穩這個位置！就包括我！”
“我雖然不是太子了，但這顆心還是爲大隋着想的。你是真正忠於大隋的人，和我一樣，所以我希望你能繼續做好兵部尚書，爲了自己，是我的心意，爲了當今陛下，更爲了大隋！”
“兵部，必須交給赤膽忠心的人，而不是那些滿腦子爭權奪利的權貴！看到他們，就讓我們感到噁心！”
說到最後，楊霜的語氣格外生硬，帶着強烈的厭惡。
但史萬歲聽到耳朵裏，卻是大爲感動，泛紅的雙眼代表了內心的激動。
“下官明白了。”史萬歲鄭重點頭，“請殿下放心，我會好好守護兵部尚書一職，爲了殿下，爲了陛下，更爲了大隋，精忠報國。”
楊霜哈哈一笑，語氣徹底緩和了下來，道：“有大人這句話，我便放心了。瞧我，待客不周啊，連個茶都沒有招待。”
“殿下先兵後禮，下官明白。今日殿下的恩情，下官無以爲報，若能用到下官，請殿下吩咐。”史萬歲承諾道。
楊霜暗喜，計謀成了。
不過楊霜卻搖了搖頭，繼續裝道：“我沒有什麼吩咐，如果需要請你幫忙，必然是爲國爲民的好事。若是爲了爭權奪利，你也不會幫我，史大人，我說的可對啊？哈哈...”
史萬歲聽後，心中更爲感動，認爲明王殿下是如此懂自己，是自己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