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道:“那你別後悔!”
所在的木屋已經掛滿了紅色綢帶,門窗上貼滿了“喜”字。四處紅豔豔一片,連屋外的灌木樹叢,都被戚詩瑛裝扮得有了很多喜慶氛圍。這樣的屋中,天徐徐亮,戚映竹已經早早起來,背對着時雨梳妝。
戚詩瑛在外頭殺雞,野雞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屋中的喜慶變得奇怪。就在這般此起彼伏的聲音中,時雨聽到戚映竹溫柔的聲音:“我纔不後悔。能嫁給你,我此生已經無憾了。”
時雨怔住:“……”
戚映竹說完,意識到自己情難自禁。她微微鼓了下腮,赧然地希望時雨聽不懂她的話。她扭頭,悄悄打量時雨,撞上時雨直勾勾的眼神。
戚映竹登時鬧了個大紅臉――他聽懂了。
也是,這麼直白的話……時雨也沒有白丁到這個程度。
時雨對她笑,露出尖牙:“央央現在說話真好聽,嘴巴像抹了蜜。”
戚映竹說不出話,她糾結半晌後,默默地背過身,繼續去笨拙地爲自己梳新嫁娘應該梳的髮髻。戚映竹感覺到後背被他的目光直戳戳地盯着,快要盯出一個大洞來。
戚映竹心臟砰砰,忍不住問:“時雨,你還不走麼?”
時雨慢吞吞道:“不着急。”
――今日是二人的新婚日,婚事吉時通常要從傍晚纔開始。但是這一日,新嫁娘通常要早早起牀,天未亮就要開始準備嫁人了。戚映竹原本不知道就他們幾人,有什麼好準備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因爲時雨僱了人給他當客人。
爲了招呼這麼多的客人,也爲了婚事有點兒樣子,時雨大手一揮,包了鎮子上偏僻的一個院子足足一日,充當他們的婚房。
戚詩瑛連翻白眼,對時雨的小氣吧啦頗有微詞。但是呢,反正嫁人的又不是她,戚映竹跟傻子一樣聽時雨的安排,戚詩瑛又能說什麼呢?
現在,戚映竹坐在這裏梳妝,想着到黃昏的時候,便能嫁給時雨,她心跳得更加快。然而時雨懶洋洋地伏趴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她梳妝,看得津津有味,這到底……不太好。
戚映竹咬一下脣,提醒時雨:“時雨,客人們都在鎮上,你現在還在這裏玩,不過去,是不是不太好?”
她以爲時雨會辯駁,會不聽她的話,會伶牙俐齒地反駁她的意見。她已經準備了許多說辭勸時雨去看看客人、準備準備婚宴,沒想到她才說了這麼一句,時雨就懂事了:“啊……那我走了。”
戚映竹:“嗯?”
她怔忡地偏臉看他。
時雨認真道:“我是今日的新郎,是頂樑柱,我會安排好的。你今天不要操心。”
他走過來,腰身挺拔,雙腿修長。他還沒有穿上新夫郎的紅衣,便已經器宇軒昂得讓人移不開眼。時雨邁着這種散漫的調子走到戚映竹面前,彎下腰,不熟練地抱了抱她。
戚映竹眨眼。
她看到時雨拍胸脯跟她保證:“以後我要保護你!你要聽我的!”
戚映竹噗嗤一笑。
時雨看過來,疑惑:“你笑什麼?你不相信我?”
戚映竹美目流波,她本是乖巧安靜,卻硬生生被時雨弄得,骨子裏許多促狹勁兒泛上來。她逗時雨道:“保護我?免費的麼?”
他不高興道:“你到底笑什麼?爲什麼還在笑?”
戚映竹忍笑,眸中水霧流動:“我只是覺得……讓一個自由慣了的人說出這種話,心裏太過感動了。時雨,我還記得當日,我想讓你做我護衛,你都不肯,還說要管我收錢。
“那時候我怎麼想得到,有朝一日,時雨少俠會主動說出保護我的話,還不管我收錢……”
時雨臉漲紅,他扭過臉不看她,嘴微撇,透着幾分無辜和無措:“我、我……我那時候又不知道我喜歡你。”
戚映竹擡起纖指,如同逗弄貓兒一般,在時雨的下巴上撓了撓。少年喉結滾動,長頸仰得更高。且他無所顧忌,覺得舒服了,喉嚨間便翻滾出舒適的哼聲。
戚映竹指尖滾燙,連忙將手往回收,被時雨一把抓住。
時雨低下頭看她。
戚映竹故作鎮定:“時雨,別玩了,去吧。”
時雨身上散發着濃烈的慵懶的勾人魂一般的欲感,他體溫滾燙,眼神也已變得幽黑暗沉。戚映竹心間擂鼓,覺得他有時候看着分外危險,讓人不敢動,不敢迎視。
時雨低頭看她半天,他忽然笑了起來。他笑起來後,身上那種人鬼莫近的寒氣便不見了。時雨俯過來,在戚映竹腮幫上親一下,他黏黏糊糊道:“反正今晚是有洞房的,你騙不了我。我走啦,今晚……就來找你。”
他從窗口翻出去,戚映竹呆坐了一會兒,纔想起來:“時雨……”
戚詩瑛陰陽怪氣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人都走沒了。”
戚映竹站着,迎接戚詩瑛的打量。她磕磕絆絆道:“我就是想問他有沒有記得拿喜服……”
戚詩瑛翻白眼:“你可少操點兒心吧!你是他媳婦,又不是他阿母。他娶老婆還用得着你手把手教他?你用不用教他艹你自己啊?”
戚映竹:“……”
戚詩瑛:“你臉紅什麼?你別告訴我你倆單純如白紙,根本沒睡過。咱們風俗這麼開放,又不是不讓你睡,你羞什麼?”
戚映竹半晌憋出一句:“……阿瑛,你太粗鄙了。你這樣,郎君都會被你嚇跑的。”
戚詩瑛一聲嗤笑,又轉過頭來看她,傲然道:“我可是真正的侯府千金!我父母疼我,弟弟愛我,衆星捧月……我的夫君,肯定比你的厲害!我比你強,我是最厲害的!”
戚映竹無奈笑:“對,你是最厲害的。那請問最厲害的阿瑛,你的雞殺完了沒?快來試試新衣裳吧。我和時雨幫你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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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時雨已經換上了喜服,百無聊賴地在鎮上的院子裏等了很久。
他和自己僱來的客人們不熟,他周身的氣勢又是有些偏冷的,客人們只敢在後院尷尬地喫着酒席、竊竊私語,不敢來和時雨套近乎。只是客人們面色古怪,時不時仰頭,覺得這家的男主人,一言難盡――
這家的新郎,大喜之日,他一身紅袍,坐在正堂的屋檐瓦片上,兩隻手無聊地耍轉着兩把匕首玩。
那兩把匕首在時雨的手中飛速旋轉,時雨神色又很空茫,並沒有在意自己手上在玩什麼,下面的客人們爲什麼那麼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