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夜 >第 72 章
    雨聲拉拉雜雜,從屋外轉至屋內。

    時雨抱着戚映竹,肌膚相觸之時,迫切之意,如雨竹叢生,交映嫵媚。

    戚映竹聳着肩,稀裏糊塗地由他抱着一路進去。長髮鋪在他臂彎間,她只露出雪白臉頰一面,染了紅霞。嘖嘖簌簌,風雨招搖。紗幔飛揚間,她以爲會回到牀榻上,進屋後,時雨卻將她放在靠牆的架子上坐下。

    “砰”一聲清脆響,是花瓶落地聲。

    戚映竹後背抵上冰涼的牆體,才察覺這裏不是榻。她仰起頸時,發覺自己被抱着坐下來後,竟與時雨平視。她爲那花瓶落地聲所驚醒,卻在燭火明滅間望進青年時雨的眼中,又清醒地墮入這場醍醐夢中。

    身上落雨,四面風清。哪場春夜之夢,如此迷幻又墮落?

    戚映竹喜歡萬分,心動萬分。她想着要抗拒,卻忍不住伸手撫摸時雨的眼睛。她微涼的手指摸在他眼瞼,她專注地想記清楚這個人,這個從自己十七歲就慕到今日的郎君。

    時雨任由她抱任由她撫,他高大無比地立在她面前,低頭纏纏綿綿地親她。戚映竹掙扎着:“別這樣,我風寒在身……”

    時雨握住她的十指,他歪過臉微俯下來,輕輕的,在她鎖骨上咬一口。戚映竹被激得身子繃直,上身後仰,氣息艱難。她耳畔如同有了喚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了他說話。

    她聽到時雨的回答:“傳染給我。”

    戚映竹快要哭泣。

    她用手背蓋住脣,難耐地擰眉,側頭躲過臉去。

    時雨又貼過來:“你有帕子麼?”

    戚映竹臉紅透,囁嚅不語――

    他是要先自己……那樣麼?

    時雨敏銳無比,洞察到她那一瞬的俗念,他笑起來。他覺得她好玩,便抱緊她,強勢卻不強迫。他笑眯眯:“不是你想的那樣。”

    說着話,他已經從她懷裏取出了一方帕子。戚映竹眼前一白又一暗,OO@@間,她眼睛被時雨蒙了起來。帕子幾疊,一開始還能看到微弱的燭火,再後便是滿視線的暗黑。

    戚映竹慌亂地向前伸手:“時雨!”

    她抱住了青年勁窄有力的腰身,撞入他懷中時,才覺得安全,纔不那麼恐慌。她心裏迷惑,手被時雨握住。他低頭在她脣角含糊道:“你在害怕麼?別怕,是我。”

    戚映竹:“你解開帕子好不好?我不玩了。”

    時雨在此時永遠很有耐心,他對她諄諄善誘:“你拉着我的手,別害怕。你好好感受……”

    他吻落在她鼻尖:“這是什麼感覺?”

    他啄在她脣角:“這又是什麼?”

    戚映竹與他牽着手,手心密密出了汗。他一直抓着她的手,她的心神便放到了其他地方。紗帳幾重,窗被風吹開,燭火滅了,沙沙雨聲飄入窗內。

    髮絲被拂開,裙衫亦半掩。

    這一室的風雨晦暗啊――

    時雨:“央央,來玩。”

    戚映竹被牽引着走:“……好。”

    坐在花架上的女郎眼睛上蒙着帕子,雙腿微屈向前輕勾。她仰頸而坐,後背靠牆,姿勢放鬆,心口起伏,雪落滿山玉。髮絲繞脣貼頸,距離忽遠忽近。

    緩緩的,她後腰處的腰窩,被時雨按住。他意味不明地壓了壓,她登時半身僵硬,又嘆息一聲,額抵着他脖頸。她嗔怪他:“時雨!”

    時雨輕輕笑了下,他記得這裏!

    時雨喃喃:“你每次叫‘時雨’,有好多意思啊,我都不懂。”

    戚映竹:“你不懂麼?”

    他調皮:“我不懂,你懂就好。”

    她懂啊――

    眼前蒙帕,天地暗黑,身體的每一處卻都放鬆下來,在時雨的引導下,感受這場雨的到來。

    妄海欲求,捕風追雨。

    一切觸覺放大,雨聲風聲沙沙珊然,嘩嘩而涌入。四面引風,四肢沉溺入水。她緩慢地被那種感覺淹沒,極慢地、清醒地看着自己一點點墜入水中,口鼻盡被淹沒。

    極致的歡愉如死前最後一次盡歡般刺激又危險,危險又誘人向前。

    戚映竹變得奇怪,她如同哭了一般,或許她真的哭了。淚水從帕子下滴落,她依靠着他,攀附着他。她羞窘又害怕,害怕又被時雨撫平――當她墮落時,他立在懸崖邊一徑縱下,前來追隨。

    若有一人相伴,連那害怕都被分享了。

    戚映竹漸漸慵懶下去,她聞到了夜雨中的花香。她被帶回了十七歲的那年――

    一整個春日、夏日,與時雨極盡荒唐。

    她長大了,她更矜持了。她有點忘了那衝破枷鎖的刺激美,然而今夜,她被重新帶回了那一年。她如立在春日雨下,滿山清翠,水霧瀰漫。

    雨聲來自四面八方,十七歲的少女戚映竹行在山間,微微擡目,看到黑衣少年從雨後步出,從容而來。

    與她擦肩時,他側頭看她一眼――

    幽暗中,與青年相抵,過往歷歷在目,刺骨藏心。戚映竹似悵然,似明瞭:“我是慕色啊。”

    時雨:“什麼?”

    戚映竹沒有回答,恍恍惚惚地抱住時雨,她像在說夢話一樣:“我看不到,讓我碰一碰你,好不好?”

    時雨在她耳邊笑。

    他問:“什麼?我不懂,是我的腰,還是我的腿?”

    他貼來:“還是都要呢?”

    她的迷戀,他清楚萬分!

    --

    整夜的凌亂,天黑到天亮。時雨使盡花招,他血氣方剛,青年體壯,幾番刺激,他周身舒爽之餘,意猶未盡。然而戚映竹體弱不得力,到後來,她已極爲勉強,漸得不到趣味。

    見她如此羸弱,時雨只好休戰陪她。他喜歡和她待在一處,少年時以爲是欲,此時才知皆是無緣無故的愛。即使不做那事,他抱着她的身體,埋在她頸間,也能安穩地閉眼即睡。

    時雨醒來時,天光晦暗。他懷抱中沒有了女郎,讓他片刻恐慌。殺手的警覺被他丟了乾淨,時雨猛地起身睜眼。青年長髮散落,坐在女郎的牀榻間,他聽到外面的說話聲,才知道這一切不是夢,戚映竹真的回來了。

    時雨在牀上怔坐半天,暗自想自己怎麼會這麼無知無覺地睡過去,連戚映竹比他先醒來都不知道。

    昔日在秦樓楚館裏總是看到那些郎君倒在美人窩中,總是看到那些情絲色心,皆不能理解……時雨如今才知,自己少時終是狹隘。若戚映竹是刺客,是殺手,就他這般遲鈍,他早被一刀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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