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緩緩開口：“確實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不是有意要瞞着你，只不過還沒有到你需要知道的時候。”
“那現在，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了？”
沈秋沒有回答，直接道：“你一定很好奇，我跟你們白家到底有什麼淵源，爲什麼我對你和你家的事情那麼瞭解，對不對？”
“對！”我迫不及待的點點頭，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只是之前沈秋一直不願意說，我也沒多問。
沈秋看我一眼又道：“那是因爲，我跟你太奶奶白靈關係不一般。小宇已經跟你說過陽間陰司的事情，正如你所看到的，陽間陰司確實比尋常人活得久，容顏也會在漫長的歲月中保持不變。”
“但陽間陰司也不是不變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替換，而下一任的陽間陰司都是由上一屆親自挑選培養而成。”
“想要成爲陽間陰司繼承人，先天條件極爲嚴苛，前一任陽間陰司會走遍大江南北，親自挑選體質命格各種條件都很符合的孩子，然後帶在身邊，傳授衣鉢。”
“我生於清末亂世，父母死於戰亂，十一歲的時候餓暈在路邊，將死之際被一個女子所救。”
“那時連年戰亂，餓殍遍地，不管是尋常百姓還是富貴人家，都疲於奔波保命，而她一個弱女子卻淡漠從容，對周遭的一切熟視無睹。”
“我從未見過那樣超凡出塵的女子，一襲白裙，纖塵不染，行走在這濁濁人世，彷彿是一泓月光，可望不可即。”
“她就是你的太奶奶，白靈。”
沈秋說到這裏，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意：“普一睜眼看見她，還以爲她是救苦救難的仙子，可誰知，她生性淡漠，對身邊的餓死病死的人渾不在意，人命在她的眼裏猶如塵埃草芥。”
“我問她爲什麼救我，你猜她怎麼回答？她說她根本就沒想救我，只不過是我太會挑地方了，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救醒我不過是讓我挪個地方，換別處去死。”
我嘴角抽了抽，這行事做派，我怎麼覺得跟閻墨大佬有的一拼？
沈秋笑意深了幾許，又道：“她說完就走了，我左右也沒什麼地方可去，就一直跟在她身後。一開始她嫌我煩，趕了我幾次，後來覺得使喚我挺方便，就默許我留在她身邊。”
“她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一介女子孑然一身，行走在戰亂炮火之中，但臉上卻冷清平淡，對這一切沒有絲毫的畏懼。就算是遇到土匪劫道，她一個人也能輕鬆應對。”
“我那時並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我只知道她很厲害，只有跟着她我才能活下來。”
“我跟着她走了好幾個城市，她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跟我一樣的孤獨，但她好像在找什麼東西。我問她在找什麼，她說她睡了一覺，想不起來了，隨便走走看看，說不定能回憶起什麼。”
“那段時間，我不愁喫不愁喝，踏踏實實的做她的小跟班，那是我出生以來，最安逸快活的一段時光。反正不管她要找什麼，去哪裏，我都願意跟着她，別的，我也不在乎。”
“我雖然年紀尚小，可已經見過了生死，我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如果是以前那種朝不保夕，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日子，死或許對我來說是種解脫。可是跟着白靈之後，我喫到了很多從未嘗過的美食，見識了壯闊的山河美景，我捨不得死，我也不想死。”
“然後，白靈就問我，想活嗎？我當然說想。可她又說，有個辦法可以讓我活，但或許會活得生不如死，問我願不願意。我當時一心只想活下去，根本不懂得白靈問這些問題其中的深意。”
“我回答願意，白靈嘆了口氣，問了我的名字。這是她幾個月以來頭一次問關於我的事，在這之前，她總是叫我小鬼，後來我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我就被選定爲她的下一任繼承人。”
“原本以我的條件，是達不到繼承陽間陰司的資格的，所以從那之後，白靈每天都會帶我到附近的亂葬崗，讓我挖開一座新墳，割一塊實心肉下來喫……”
“我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也曾怨恨過她，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的陽壽本該在她救我的那天就到了盡頭，是她憐憫我小小年紀受盡磨難，才特意跟閻君替我多討了幾個月的時間。”
“下一任的陽間陰司，本該有更適合的人選，但她心軟，把這個機會留給了我。我跟她朝夕相處了十年，有一天，她突然說想起了點什麼，要去找個什麼東西，就把陽間陰司的職務留給了我，自己甩手就走了。”
沈秋說完這些，嘴角藏着幾分苦澀。
我真的沒想到原來沈秋原來是我太奶奶白靈一手帶出來的。
也就是說，我太奶奶是她的師傅。
難怪他對我格外的照顧，估計就是看在我太奶奶的份上。
我回味過來，驚詫道：“這麼說，你這些年月圓之夜在等的人，就是我太奶奶？”
沈秋淡淡一笑，似乎已經釋然了：“這算是我的一點執念吧。畢竟在這人世間，孑然一身，除了白靈，我已沒有親人，從我被她救起的那一刻，她便是我的歸屬。”
“她走之後，我總覺得自己就是這世間的一葉浮萍，只有等着她回來的那一絲念想在支撐着我。”
“不過，現在，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我去！原來沈秋心心念念等着的不歸人是我太奶奶！
我這太奶奶也太不靠譜了，自己做了甩手掌櫃，這麼多年竟然也不回來看一眼。
“對了！”我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趕緊問沈秋，“難道，把那塊破石頭交給芸娘姐姐的也是我太奶奶？”
沈秋嘆息道：“不是她還能有誰？”
“啊？我太奶奶沒死？她還活着？”我驚掉了下巴，眼珠子驀地瞪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