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擇宣冷漠的視線盤旋在他發間,直到男人轉身,臉龐終於出現在視線中,他都不言不語地立在路口。
“!”倒是乍一轉身就見到一聲不吭的黑衣身影的男人瞳孔一縮,顯然被嚇到了,他很快就收斂情緒,對傅擇宣點頭致意,準備離開,卻被突然出聲的黑衣青年叫住。
“不收養一隻?”
“不太適合。”男子自嘲,轉念問傅擇宣:“你是附近的住戶嗎?”
“嗯,這棟。”指了指來時的方向。
“看來你平時也經常喂貓,倒是從沒遇上。”似乎沒指望回答,男子又說:“我住前面別墅區域,九號,有機會可以來坐坐,就這樣。”
男子徑直離開了小路。
站在原地思考片刻,傅擇宣原路返回家中。才進門,看見玄關多出的一雙鞋,會意走到休息處。
“哈嘍,剛剛上樓前看到你啦,但你好像挺忙的,就沒打擾你。”
“嗯,看見邵眠了。”
“啊,在剛剛樓下嗎?”許涵對這個巧遇感到驚奇。
“在喂貓。”有點不悅似的,傅擇宣蹙眉。
“哈哈,侵佔了你的領土啊~然後呢?”
“這裏是離邵宅最近的小區,他住在隔岸相對的別墅裏。”
“那還真是挺有奉獻精神的,不說這個,來看。”許涵指揮房子的主人湊到自己的光腦邊一同觀看。
“這是什麼?”修長的食指指向彈出來的新聞框,赫然寫着“影帝片場耍大牌玩消失”。
“每天都會更新的熱詞啦,不過是人爲可操控的,雖然與瀏覽量、討論熱度相關,但也不完全受控於此。”許涵迅速操作幾下,“不說這個,來看,邵家的公司自邵休十八歲就受他掌控了,此前聽說是邵眠代爲管控,並僱人教導邵休,自己躲在幕後,只在關乎公司重大決策時才現身,然後等到邵休成年,迅速丟開包袱,銷聲匿跡了。”
“再看這個。”電腦熒熒的光在兩人的眸中點起微弱的亮色,許涵打開了一個集團官網:“這個,聽說,是邵眠的幕後產業。我估計八九不離十,雖然之前一直勉強維持着運作,但直到邵眠離開邵家,才騰空而出,一舉成爲商業巨擘之一。”官網標題上是“弘濟集團”四個大字。
“我自己加上找人簡單調查,發現邵眠的行動路線,基本是與集團董事長出行路線相一致的。”許涵結束介紹,偏頭詢問:“怎麼樣,有什麼想法嗎?”
“這些暫且不管,至少邵眠潛意識的願望很明顯,邵休醒來,暗中幫助。”指向集團幾次與邵氏的合作:“雖然看不懂,但是這一次分資金投資,大概是那段時間邵氏遇到什麼困難。”
“如你所說,除此之外,他還在其他合作中給邵氏留了不少好處。”
“夢境很穩定,可能對沉睡前邵安的指責印象深刻,在糾結中。”傅擇宣下了定論。
伸個懶腰,許涵將放在茶几上的一張重疊的華美卡紙推給傅擇宣:“我幫你從信箱裏拿出來了,不用謝~”
“什麼東西?”打開卡紙,是邵家一週後的宴會邀請,盯着上面的字,傅擇宣偏頭,表情是顯而易見的不悅:“跟蹤?”
“不想去?”許涵失笑。
“得去。”
“你知道就好。”推開電腦,許涵起身,試圖攬着身側的人就走:“今天許爺屈尊紆貴陪小宣子喫晚飯,賞臉否?”
不客氣打開許涵試圖搭上肩的手,傅擇宣強調:“不要把蹭飯說得冠冕堂皇,喫完飯去酒吧。”
“???”
“你怎麼主動要求去酒吧!你變壞了!是我教得太好了嗎!”許涵故作興奮。
“看能不能碰見邵安。”對着戲多的這人,傅擇宣幾乎要翻出白眼。
第七天,傍晚,雨。
夢裏七天連綿不斷的雨,傅擇宣則持續七天不間斷地前往轉角的“貓”角。兩人不約而同在同樣的時間來到,喂貓,離去,從不交談。
今天,在傅擇宣轉身走了沒幾步路時,身後終於傳來了詢問:“你是名喚醒師吧?”
將背影留給身後的人,傅擇宣未曾言語。
“我聽小休說了,你們自稱是我的朋友。”或許是猶豫了片刻,他隨後開口:“那天,在酒吧,你看見我了。”肯定的語調。
他不停說着,對傾聽者不斷傾吐:“我應該沒有說錯。其實我很清楚,這麼美好的現實,只可能是虛妄。因爲逃避現實,我被病毒捕捉;但現實真正如我所願,我又深刻明白,這不是現實,現實才是我的歸所。但這纔是病毒的可怕之處,即便我有一絲毫對現實的不確認,他都能捕捉我的不甘心,無限放大成這個世界。”
身後飄來喃喃細語:“何嘗不是不願脫身呢?”
……
身邊熱氣蒸騰,頭腦像是要炸裂開,耳邊“嗡嗡”作響,雙眼也無法睜開。
“好熱……”
“發生……什麼了?”
“我在哪兒?”
用力睜開彷彿膠着的雙眼,頂着沉重挪動腦袋,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我在……車裏?爲什麼,會在車裏?發生什麼了?”盯着前方的駕駛儀,靈光一閃。
“對了,是要陪小休去遊樂場。小安呢?小安……去春遊了。”邊想着邊轉頭看向副駕駛座,瞳孔猛然緊縮:“小休?”
似不敢相信,想伸手探向眼前的少年,試圖緊縮肌肉移動右手,失敗;左手,失敗。
震驚地看着扎入少年頭部的玻璃,試圖發出聲響,失敗。只從喉中發出似野獸嗚咽聲的鳴泣。
由遠及近的警笛聲在腦海中盤旋,與人們嘈雜的呼叫雜糅。
瞳孔似乎有光亮直直照入。
還有什麼刺鼻的味道。
“對了,小休怎麼樣了……?”
“小休!”
……
驚醒,傅擇宣突然從牀上坐起,手撫上左胸仍在狂跳的心臟。
良久,他打開通訊器,回了個消息,起牀前往衣帽間。
除少數幾件例外,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
選出想要的服飾換好,站在落地鏡前整理端詳自己的儀態。
高挑的身形,穿上合身的西裝外套,勾勒出修長的身形,黑色西褲挺括,更顯雙腿的修長。冰冷的眼神掃視着鏡中儀態良好的青年,宛如對待一臺無生命的機器,無法以感性認知作出迴應。
揚起下頜,理理襯衫領,傅擇宣旋即轉身出門。
傅擇宣憑邀請函進入會場,環視會場內部,衣香鬢影,人們翩翩來往。
順着人流不由自主地前行幾步,再次尋找一圈,還是沒有看見許涵,傅擇宣於是就近挑選了一個位置坐下。婉拒好幾人的邀請,他雙手抱臂在胸前,右手不自覺地在左手肘上摩挲流連。
鄰桌附近傳來幾位站立交談的客人的聲音,其中一名似在恭維。
另一人回答:“他還好吧,只是比之喻家的年輕少將,還是差遠啦!年輕一代的誰都比不得他啊!”似有所感慨。
“你非要將他與喻少將作比,自然比不得了。但你大侄子也算是年輕一代中難得的佼佼者了。”
“確實還不錯。”言語間有些難掩的自豪,轉而語氣直下:“只是我家那個小侄子啊……唉!不說也罷。”
聽着幾人此起彼伏的互相恭維,傅擇宣更不耐煩了,直到幾人談論到另一件事。
“說來喻少將家,最近似乎又出事了?”
“‘又’是什麼意思啊?”其中一人明顯不知喻家過往,疑惑問旁人。
“大概二十年前吧,他家那個小女兒走丟過,五年後又自己走回來了!”
“怎麼回事?”顯然聽者對這個話題極具興趣。
“聽說啊,是被拐走了,但是回來的時候,什麼都忘了!當時大家可都議論紛紛呢!”
“也不知道有沒有被……”
聽到這裏,傅擇宣狠狠皺眉,想起身離開。
“你啊!之前的事就別說了,這次又怎麼了?”
“還是那個女孩,好像聽說陷入沉睡了,正找匹配度高的喚醒師呢!”
有人嘿嘿一笑,說:“睡美人,尋找一個喚醒的王子啊!”
幾人鬨笑。
“嘿~”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在想什麼!”
原是許涵,身後還跟着一名青年,他優雅地對傅擇宣打招呼:“你好,又見面了。”
依舊不言語,傅擇宣點點頭,看向許涵。
“我今天剛來的時候,就遇見邵先生,爲避免打擾,在那邊的牆角相談甚歡哦~”許涵調皮地揚揚頭,解釋道。
“許先生是大家族獨子,與您相識是我的榮幸。”邵休也頗爲榮幸似地恭維着對方,語畢,又對兩人邀請道:“今天請二位前來,便是有事情想要告訴二位,不知可否賞臉同我一道?”
“自然。”應下邀請,二人與邵休一道向樓梯走去。
兩名翩翩青年與宴會主人的共同組合,成爲了宴會上一道靚麗的風景線,人們不由得議論猜測起兩人身份,見三人共上了樓消失不見,宴會才又恢復各自一方小天地的針鋒相對或曲意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