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永夜晨星 >第16章 榮翼的夢境(三)
    

    答案完全正確。

    迎來這樣一個結果,是除傅擇宣外的另兩位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

    喻恆筠忽然想看看傅擇宣臉上的表情,是否還如從前那樣平靜。

    但背過身的傅擇宣很顯然並不願意給他這個觀察的機會,大概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兩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由他自己主動暴露的事實,傅擇宣一言不發,直直走出亭子,消失在兩人視線之中。

    猜測青年是感到難爲情,兩人都沒有詢問青年去向或阻攔他。

    注視青年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喻恆筠纔開口道:“既然我們贏了,按照約定,你該把情報交給我們。”

    在霍清斂聽來,喻恆筠語調平靜,彷彿剛纔那青年能答出這些問題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只有說話者自己清楚,內心不曾安寧片刻。

    被人牢牢記掛的心意,因青年語意而產生的少年思緒,剎那不經意被扣開的心門,以及深深埋藏的疑心。遠遠不及平靜的標準,喻恆筠的思緒被攪得混亂無比。

    常年的訓練和管理讓他尚能維持表面的鎮靜,喻恆筠放下紛雜的想法,接收來自霍清斂提供的情報。

    兩人結束談話後,傅擇宣還是沒有回到庭園,倒是管家先行到來,告訴喻恆筠同伴在庭院等待他,他便快步走出,帶着顯而易見的急切。

    快抵達時,目光先穿過房門,看到了站在庭院裏的青年。沐浴在陽光下的身形不再給喻恆筠帶來清冷的感受。如同恰到好處的涼水,在陽光下透徹清明,太過急切飲用則會嗆住,不留神會被涼意刺激到不舒服。若是雙手捧上一掬,細心享用,心情總總是舒暢的,烈日也不再畏懼。

    喻恆筠在傅擇宣身後不遠處毫無聲息地站了好些時候,也沒被發現。傅擇宣右手淺插在褲兜裏,望着前方,不知在尋思着什麼。

    回過神來,大概意識到兩人談話似乎持續時間過長,傅擇宣轉身想尋人問問,回頭卻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恍然發現喻恆筠筆直站在他身後,也許是看他,也許是欣賞屋前景緻。

    “見你似乎在思考問題,不便打擾,便站在這邊等了會兒。”喻恆筠朝青年解釋。

    喻恆筠的態度十分自然,也沒有表露出追究的意願,傅擇宣暗自緩了口氣。

    “抱歉。”

    “是我應該道歉,讓你久等了。”

    搖了搖頭,傅擇宣同喻恆筠走向停在車庫裏的黑色轎車。

    接下來是要與身懷另一任務的兩人會合,不過當他們終於打開通訊器和那邊取得聯絡的時候,才發現另一邊的事況發生了變化。

    早一小時前,許涵和薛遲景兩人就抵達了榮家宅前。

    本以爲在兩個能言善辯的人通力合作之下,這次行程是十拿九穩的事情,豈料居然連事情開始的機會都沒有。

    被告知家裏主人在醫院,兩人面面相覷:無需再同榮肅合作,幾人所需求的結果就已經自動達成了。

    等許涵通過網路將信息告知另外兩人,薛遲景提議去醫院打探情況。

    “等那邊拿到情報,和他們在醫院集合再去吧。”

    薛遲景同意,轉而問許涵,興味盎然地說道:“那我們不如先找個地方消磨時間?”

    於是許涵不明所以地被帶走了。

    “平時有什麼常去的地方嗎?”坐在駕駛座,薛遲景沒有直接開車,反是前傾微靠在方向盤上,看着許涵問。

    “酒吧和諮詢所。”然後他佯裝發怒地說,“都怪傅擇宣那無情的混蛋,我大部分個人時間都貢獻給他了!”

    話雖這麼說,這些工作其實是他主動從傅擇宣那裏糾纏得來的。

    薛遲景好奇地問兩人關係:“你們認識很多年了?”

    “怎麼?不是詳細調查了我們倆的嗎?”

    被許涵以斜眼看着的人心裏癢,摸摸鼻子訕訕道:“其實也沒能查到很多啦。”

    許涵也沒準備在這個問題上和薛遲景兜圈子。

    “我被喚醒後直接看到了我的喚醒師。”

    大概彼時傅擇宣也才發現能力沒有多久,當時ELTT協會尚不成熟,也沒有發佈有關喚醒的規則。

    許涵醒來後看到傅擇宣,就對他產生了難自抑的親近感。

    收留許涵的傅擇宣也沒想過會這樣被纏上,結果是兩人以朋友和合作者的身份共度六年。

    “聽說我是他喚醒的第一個沉睡者,那還真是榮幸~”許涵笑得自在。

    但薛遲景驚訝之餘,並沒有那麼輕鬆:“他是你的喚醒者,那ELTT公佈相關規定的時候,你怎麼不和他斷絕來往?”

    “我看上去像是那麼絕情的人嗎?”

    “你是不像,可他像。”

    聽見薛遲景這樣說,許涵沉默一下,之後開口卻是反駁:“那是你還沒有看清楚他這個人,別這樣說。”

    “那你看清楚了嗎?”接下許涵的警告,薛遲景問他,眼神複雜。

    分明沒有任何跡象,許涵卻彷彿在他的語意中聽到包含的憐憫,閉了閉眼,他壓下上漲的心火。

    “沒看清如何?我以六年真心換來的真心相待,不認爲是假意。”

    “我用心感受到的,不是他的冷情冷意,而是他比任何人都認真的面目。”

    不願敞開心扉,對自己溫柔的本性一無所覺。

    太懂得惡與善的分別,總讓他懷疑,是否這個青年承載了世界上他所能想象的一切傷痕。

    “我不在意其他什麼,只在意自己感受到的事物。這樣的話,看清與否又有多大分別?”

    聽着許涵發自肺腑的這一番話,薛遲景不知怎的心情頗爲複雜,他並沒有被說服,也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轉而投向另一個更顯犀利的話題。

    “譬如你現在毫無芥蒂地維護他,從一開始就毫無緣由的信任感,這樣的感情不會太過於勉強了嗎?你又何必最開始被這樣的信任束縛住?”

    “我倒認爲被束縛的是你。”許涵顯然考慮過這個問題,迅速給出自己的答案:“你自身是一名喚醒師,或許因爲沒有記憶,纔會被這種想法矇蔽。”

    “既然有信任這個果,定然有其因,無論是第一眼所見無緣由的信任,還是長久相處的熟識,對這個人的感覺是騙不了你的。”

    許涵難得沒有帶着笑,嚴肅地對薛遲景說着自己的想法。

    又或許不是許涵的想法,而是薛遲景真實的想法,難得產生一種被對方看透內心的感覺。因爲自己抱持着這樣的情感,才產生了疑惑,有此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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