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永夜晨星 >第41章 舊憶閃回
    

    從夢中驚醒,喻恆筠再次捏住糖衣,心中又多了幾分把握。傅擇宣試圖隱瞞的部分事實,他有意無意間的透露,無指向他遺失多年的珍貴記憶。

    鬆開手心,糖衣的閃耀色彩顯現,只要看見就能使內心漸漸平靜,握在手中就擁有乘風破浪的勇氣。

    明明只是來路不明的糖果,甚至連糖果都稱不上。

    從沉睡之中醒來後,手心中就攥着這糖衣,很明顯是留有喚醒師痕跡的物品。

    反覆告誡自己不應該去想,不應該在意任何與喚醒師相關的事,不管是空缺的回憶、殘留的物件,還是這行動背後所代表的含義,都應該棄之腦後不理不睬。

    卻總敵不過心底那道呼喚的聲音,叫他留下了這空殼的糖衣,叫他扒開謎題的層層面貌,走到如今。

    到這地步,才明白規則的制定自有其道理,有誰能抵擋潛意識的引領?哪怕這潛意識受到了第二者的影響,依舊誘人前去探尋這深淵的全貌。

    最開始意識到這點,喻恆筠就不由得對SLAF病毒的存在產生怨懟,在混亂緊張的戰爭期間憑空出現的來源不明的病毒,造成第二重巨大慌亂。戰爭令人的身心俱傷,給無數的家庭帶來痛苦,這其中經歷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概述清楚的。

    在這期間又加上SLAF病毒的突襲,讓人們心靈疲憊不堪的空隙遇上“福音”,沙漠裏竭澤的泉眼迸發出新鮮的泉水,泉水如此清澈潤澤,見者都要喝上一口。

    這不是件好事,因爲泉水的涌出是海市蜃樓般的場景,以神志都模糊不清的飢渴者的雙眼去追尋,纔會顯得真實。而當帶着飽滿的情緒,摒棄任何渴求的心理再來看這虛幻的場景,所有虛假都顯而易見。

    這讓喻恆筠一直疑惑着:以大局爲觀,這的確不是件有利的事情;可對個人來說,真是如此嗎?求而不得的、追悔莫及的、夢寐以求的所有事物都得到,不該、不是、不對全都丟棄。

    多麼幸福的事情。

    大概是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的人生,和順美滿,挫折困難都能如願解決,歸爲平淡。

    要問他想不想,答案毫無疑問是想。

    可相比起這,他更願意以自身的力量跨越阻礙,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是他爲這段人生必須支付的學費。

    喻恆筠毫不懷疑,自己一直都抱有這樣的信念,但從五年前他陷入沉睡又被喚醒後,之前在病毒肆虐的一年裏建立起來的認知迅速崩塌,規則被擾亂,他對這場病毒帶來的戰役不再是簡簡單單的反感,這兩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他複雜的認知。

    縱然這病毒帶給人們的是死亡,是恐慌和四分五裂,是平衡狀態的碎裂。

    失衡不僅僅體現在喻恆筠的認知,他的潛意識也失衡,天平擺向感性,具體就體現在他每晚光怪陸離的夢境,和近來進入的各種夢境一樣,忘都忘不掉。

    使力按揉太陽穴,仔細感受着手指按壓處微弱的搏動,喻恆筠才成功止住腦海中連篇起伏的思緒。

    可是好幾個場景反反覆覆在腦海中上演。

    ……

    捏緊醒來後就窩在他手心裏的異物,喻恆筠從牀上坐起來,剛坐穩,在一旁候着的阿姨就迎上來噓寒問暖,平靜地應對着阿姨和父親的連番“盤問”,終於在喻書諾一句“讓大哥好好休息”的大聲宣揚中得到解放。

    略帶感激地看向妹妹,喻書諾留下一個甜甜的笑容,還意味不明地眨了眨左眼,然後拖着父母離開了大哥的房間。

    喻恆筠沒領會喻書諾舉止中的特殊含義。

    他也曾經企圖把這場大夢拋在腦後,將全身心投入離結束還遙遙無期的戰役之中。可每在迷茫的時候,在和戰友出生入死後得以喘息的餘地間,在每個雨夜,在死寂的宇宙空間,在微光閃爍、一線生機的絕望彼端,在獨自行走於深潛的黑夜,目中所及只有漫漫無邊黑暗和寥寥燈光的寂靜時刻,他會莫名地想到自己不曾記得的那場夢。

    無法拒絕地涌上心頭,缺失了什麼的悵然感覺。

    正是這種感覺,又陪伴他走過無比艱難的四年,來到戰爭畫上句號的終結日。

    但喻恆筠不願意承認自己這麼軟弱,以至於被屈屈一個夢左右,心情搖擺不定。所以當喻書諾突兀地問他要他作爲護身符的糖衣,他故作輕描淡寫地說早就丟掉了。

    喻書諾倒是一直不相信,胡攪蠻纏追着喻恆筠要糖紙,想看看喻書諾到底打什麼算盤,他還是讓喻書諾得逞了。

    星曆467年9月23日,趁最近忙着處理各種戰爭後遺留問題的大哥不在家,喻書諾第無數次“大哥臥室入侵計劃”啓動。

    躡手躡腳地走進不曾踏足的領地,環視這個比自己的房間大多了的豪華單間,佈置、擺設卻一點也不豪華,只擺着只有一張牀、一個牀頭櫃、一個書櫃,各自孤零零地立着,和自己那精心佈置的臥房暗裏比較一下,喻書諾嘟囔一句:“這麼空。”

    也只是感嘆一下,喻書諾可沒忘此行的目的,她輕手輕腳地挪到牀邊,褐紅的牀頭櫃上的紋理還摻雜着暗色的黑,裏外翻了一遍也沒找着,她把視線投向旁邊的牀。

    和牀頭櫃同樣材質的大牀上鋪着潔白的牀單和被子,乾淨整齊。

    在枕頭下翻到想要找的東西,喻書諾“嘿嘿”一笑,仔細看了看這淡藍色的糖衣,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後滿意地點點頭,準備原路返回。

    回身關門時瞥到自己留下的一片狼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喻書諾又換了個方向下樓,去找老管家幫忙了。

    然而被管家安排來整理牀鋪的傭人纔剛走到門前,就和迎面走來的喻恆筠撞上了。

    “少爺。”女傭停下,向喻恆筠行禮。

    “不需打掃了。”喻恆筠頷首,令女傭退下,獨自走進臥室。

    走到牀前,喻恆筠把枕頭下的糖紙收回,繼續放在胸前的小口袋中。做完這一連串動作,他走到窗前,在秋陽的安撫下俯視着花園。

    花園裏喻書諾在和管家說着什麼,管家躬身領命,沒過一會兒就來到了他門前敲了五聲,帶間斷的節奏,然後推門而入,站在門邊傳話。

    “少爺。”

    “什麼事?”

    “小姐吩咐我帶您前去花園,和您商量要事。”

    聽這番轉述,喻恆筠輕哼一聲。花園裏秋風捲起零落幾片落葉,卷攜着來到存在感無比強烈的大樹旁,自他年幼時就陪伴他走過成長道路的老樹,雖孤獨無依卻頂天立地,爲其他生靈撐起一片天。

    喻書諾正坐在以老樹枝幹爲橫杆,精巧製作的鞦韆上,手抓着兩邊吊線,身形微微晃動,腳丫也隨之一晃又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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