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永夜晨星 >第75章 混沌的夢境(四)
    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喻恆筠正開車帶幾人回老宅,腦海中還念着霍清斂投向他身後的那一眼。如果他身後有什麼存在,而這又是在夢境中,喻恆筠想這隻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傅擇宣跟在了他身後。

    只是這種可能性有些不切實際,只是他又想到了曾經的記憶片段,總覺得這樣的狀況有些熟悉。

    他那屢屢閃回的夢境中,也出現過這樣一個能感受到卻沒有身形的人。

    之後他也隨傅擇宣經歷過了,最可以作爲參考的是陸申的夢境,在那個夢境裏,陸申本人直到最後才顯露出身形,若不是傅擇宣提醒他們,夢境主人就在他們身邊,他們是不可能發現的。

    再一,就連他們幾人都成功隱藏,反而是作爲喚醒師的傅擇宣被夢境束縛。簡直就像是,陸申和傅擇宣在這個夢境中互換了身份一樣。

    他所懷疑的便是,陸申控制了自己的夢境。因此,在這一情況下,傅擇宣仍能夠把握到喚醒的步調,實在是令人有些困惑。

    除非,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那如此看來,傅擇宣的本事着實有些太大了,如果最開始到現在的發展都是在他的計劃中,他身爲一個只是懷有祕密的小喚醒師,在此之前從沒展現過任何異於常人的本領,怎麼做到這一切。

    這一切是真實的,還是全盤虛構?

    喻恆筠開始懷疑起這一點來。

    傅擇宣擔心過這一點,當夢境中發生的一切本身就是現實世界的翻版,一個人是否會懷疑當下的存在。

    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夢境究竟是夢境,和現實無法比擬,所以他和喻恆筠的相處壓根作不得數。

    只有破除了虛幻來面對真實,一個人才能繼續走下去。

    這不是SLAF病毒企圖教會人們的事情,而應該是人們在不斷的試探中逐漸認識到的事。

    也是喻恆筠在他離開後需要明白的事情,傅擇宣不知道喻恆筠在認清一切真相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也不會知道了。

    然後現在,傅擇宣靜靜站在路中央,看着遠遠駛來的黑色轎車,他能清楚看見,駕駛座上喻恆筠隨意將手搭在方向盤,雙眼似乎認真盯着前路。

    但傅擇宣知道,他罕見地在走神,當喻恆筠這人擺出異常嚴肅認真的架勢時,他反而是在走神。因爲他在做其他任何事的時候都是風輕雲淡的,不慌不忙讓人感到鎮定。

    傅擇宣如同在進入這個夢境之前那樣,貪戀地將目光停留在喻恆筠的身影上,在身影所在的車即將駛來面前時,他緩緩閉上雙眼。

    就在此刻,喻恆筠彷彿看見一個近乎透明的身影,在他面前猛地綻出光芒,刺眼到他不由得閉上眼。

    然後耳邊有人在低語,而他不會認錯,這是那名他曾比作涼水的青年,聲音也如同涼水淌上他心頭——

    “已經到時間,你想要的真相,是時候交給你了。”

    ……

    剩餘的是一片混沌。

    黑暗和虛幻的光影雜糅,沒有盡頭,他渴望掙脫。

    意識觸到黑暗的邊緣,是另一片不見光亮的黑影。他有這樣的預感,似乎逃脫出這黑暗就能找到一切根源。

    這黑暗與他的意願似乎完完全全相悖,他全心在渴望逃離,但越是掙扎,越要在這片黑暗中越陷越深,身子越來越沉。

    意識也要在沉沒在這片墨色深海中。

    他是誰?已經無暇去思考這種問題了。只是如同遊魂,不具備思考能力,隨深海不論到何處。那是無情無慾、無色彩、無光亮的地方,直到不知哪兒來的泡沫漂浮而來。

    他毫不猶疑地探入,無數漂浮的光點澎湃地涌來。

    在無數光點彙集的瞬間,他聽到了一聲清脆悅耳的呼喚——

    “阿恆。”

    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並頭躺在棚子上的兩個小男孩,憶起了這個情景,也憶起了自己是什麼人。

    但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時刻,化身爲自己回憶中的一個旁觀者,喻恆筠毫無頭緒。

    他在一邊聽着兩個小男孩的對話,一切和他記憶中的發展沒有出入。

    阿恆和樂澤來到小區附近廢棄的大樓,兩人相繼爬上天台,並肩躺在一個低斜的棚子上,不再聊兩人爭執的誰對誰錯的問題。

    阿恆看着夜幕上掛滿的羣星,隨意問道:“你平時也能看到這麼多星星嗎?”

    樂澤卻告訴他,自己平時能看到的星星比這還要多。

    接着,他頗有興致地開始給阿恆解說——這一整天的相處中,阿恆都沒見過他有這般高的興致。

    哪一顆星屬於哪一星座,這顆星、所屬星座的起源,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阿恆越發驚奇:“你經常看星星?”

    “沒有,只是看過……書。”

    如今想起來,這句話似乎透露出了樂澤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但他那額外加上去的“書”字又有些勉強。

    他還沒能細想,眼前如劇目出演的場景就變化,回家的路上,阿恆背上的樂澤壓根沒有睡着,側頭向外,雙眼睜着,迷茫的光在其中閃爍。

    當到達小區門口後,樂澤就和掐好點似地醒轉過來,掙扎着要從阿恆背上下來。

    阿恆沒有細想,本身就有些困了,聽了樂澤的安排,和樂澤相處一天後他覺得異常輕鬆,縱然有些不捨,他還是和樂澤揮手作別了。

    彼時的他還以爲第二日兩人還能如約定那般再次相見,並沒有讀懂樂澤最後告別的眼神。

    樂澤沒有應承任何諾言,而他望着阿恆背影那無言的眼神訴說着,此夜一過,兩人再無相會。

    在阿恆融入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見之時,這穿着精緻如同玩偶的小男孩才轉身,如機械發條控制的玩具,搖搖晃晃走入與離別的男孩背道而馳的黑夜中。

    這是喻恆筠在心底念過很多次的時刻,如果他回頭,是否就能發現點不同?

    但他不會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像他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他會對一名只相處過短短一天一夜的小男孩念念不忘。

    既然不得解,他就得去探尋真相,而不是被困在荊棘中享受枯枝攀織成的溫室。

    喻恆筠跟在那個顯得有些單板的身影后,儘管他對男孩的目的地心中有數,但他仍徒勞地想要看清楚,男孩走進的世界是怎樣面貌。

    可這是徒勞,他什麼都沒看清,就被迷霧包圍起來。

    在迷霧中,喻恆筠並沒有感受到危險的氣息,他嘗試在周圍走動,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彷彿他已經遠離剛纔所在地,進入一片全然陌生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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