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酒醒來的時候，沈肆已經不在身邊了。她迷迷糊糊坐起來，睡眼惺忪着擡手揉了揉眼睛，表情略顯茫然，房間裏空空蕩蕩的，就和她之前見到的一樣。
如果不熟手邊的位置還殘留着些許體溫，和沈肆身上的氣息，她會覺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她在做夢。
她從牀上起來，起身去衛生間。她站在鏡子前，看着鏡子裏那張有些憔悴的臉，忽然想到沈肆睜開眼睛醒來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自己，瞌睡頓時被自己的想法給嚇沒了。
她捧着臉，眼睛裏寫滿了慌張。
啊啊啊啊啊！
沈肆爲什麼醒的那麼早，他不是喝酒了嗎，他不是醉了嗎，他應該睡到中午纔起來的啊！爲什麼他要起的那麼早？！他是不是看見自己這張憔悴且不好看的臉了！！！
唐酒忽然有種生無可戀的感覺。她表情頹廢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噘着嘴，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
快速洗漱完後，唐酒換了身衣服，走出房間。
二樓的走廊，格外安靜，她站在房間門口，下意識朝沈肆房間那邊看了眼。那邊沒動靜，不知道他現在是在房間裏繼續休息，還是已經出門了。
她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還不算很晚，現在去做早飯的話，還來得及。
她邁着輕快的步子朝樓下走去，剛走下樓梯，就聽見廚房那邊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響。她稍稍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
廚房裏，沈肆穿着白色襯衫搭配黑色休閒褲站在那裏，一隻手支撐着廚臺，一隻手拿着什麼調味料往他面前的鍋裏丟進去。
對，是“丟”。
他的動作十分生疏，甚至都不帶掂量掂量一下分量便直接丟進了鍋裏。
唐酒站在離他三米左右遠的位置朝他看過去，他起那麼早，居然是在做早飯。真是……
出乎意料。
“你會做飯啊。”唐酒笑着先出聲。
沈肆聽到她聲音，回頭看她，然後朝她招了招手：“過來試試看這粥的味道。”
唐酒乖乖走過去，看着沈肆遞到自己嘴邊的勺子，心想，勺子都已經遞到嘴邊了，要是不喫一口，那也實在是太不給他面子了。這粥的顏色看起來還挺正常的，喫一口，應該不會怎麼樣。
於是唐酒張開嘴，配合着喫下了勺子裏的粥。
然後，唐酒的表情糾結了下，眉毛下意識擰在了一塊。她咀嚼了兩下，像是吃了一塊蠟似的，表情艱難的將嘴裏的粥給嚥了下去。
沈肆問：“不好喝？”
唐酒擠出個笑容，伸手拿過沈肆手裏的勺子：“你以後還是不要在廚房折騰了，我來就好。”
沈肆挑眉：“這麼難喝？”
唐酒用勺子從鍋裏盛出來一勺，面帶微笑遞到沈肆嘴邊：“你要試試看嗎？”
沈肆看了眼勺子裏的粥，不由回想起剛纔唐酒臉上的表情，而後搖了下頭：“不必了。還是倒了吧。”
唐酒笑着搖了搖頭，關火，把鍋端到了一邊先涼涼。
沈肆站在唐酒身後，環抱着雙臂盯着她背影看。唐酒察覺到他的目光，回頭看了他一眼，視線相觸碰那瞬間，她愣了下，隨即收回。
她打開水龍頭，將旁邊的刀拿過去衝了衝，又把砧板衝了衝。手邊的東西都洗完後，水龍頭關上，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最終轉身。
沈肆還保持着剛纔的姿勢，只不過看向她的眼睛裏帶着幾分笑意。
唐酒忍不住問：“爲什麼這樣看着我？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沒什麼奇怪的，”沈肆淡淡回答：“只是有點好奇。”
唐酒不解：“好奇什麼？”
“我在好奇，你是不是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
唐酒一愣，臉上的笑容短暫的僵硬了那麼幾秒鐘，隨後很快恢復正常。她還以爲沈肆會像很多人那樣對喝醉後做的事情斷片，沒想到，他都記得。
那也就是說，她說的那些話、做過的事，他都記得清楚，是嗎？
沈肆看着唐酒的反應，說：“看來你還記得。”
唐酒笑了笑。當然記得，也不是很久遠的事情，就是昨晚發生的而已，怎麼可能那麼快就能忘記。
然後沈肆又說：“既然你還記得，那你爲什麼表現得那麼自然，就好像昨天晚上其實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唐酒不是很明白沈肆的意思。
她記得那些事，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麼樣的反應，現在這樣順其自然的表現，不行嗎？
還是說，沈肆希望她可以有點別的反應？
那他想要的是怎麼樣的反應？激動的，緊張的，欣喜的，還是震驚的？！
唐酒和沈肆對視了一會兒，忽然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絲看起來有點委屈的表情。不算很明顯，但沈肆離得近，看得清楚。
廚房裏忽然安靜起來。
唐酒捏着衣角，心下無奈，又是這種安靜的氣氛。要說之前會覺得很緊張，那現在肯定就是已經習慣了。和沈肆重逢後，她和他之間出現的這種安靜的氣氛，不管一開始是出於怎麼樣的緣由，最後還是會被破開的。
就比如現在。
唐酒認栽似的開口：“那你覺得我應該對昨晚的事情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沈肆愣了愣，什麼樣的反應……具體的，其實沈肆也沒有想過，但也沒有想到唐酒會這麼平和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她應該還記得他們昨天晚上是睡在一起的吧？醒過來之後，沒有稍微能讓她覺得慌張一點的地方？
一點都沒有？！
沈肆腦內思考的那會兒，唐酒也沒有閒着，轉身把原本鍋裏的東西倒了，清洗了下鍋，然後開始重新準備今天的早飯。
沈肆凝視着唐酒的一舉一動，包括她洗菜和切菜，還有在冰箱和廚臺之間來回走動的畫面，他全都看的清楚。就這麼簡單而又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事情，曾經，他幻想過很多次。
她失去消息不知所蹤的那段日子裏，他無數次的想過她回來後和他重新在一起的畫面。就和現在這個別無二致。
“唐酒。”
他不由自主出聲喊她的名字。
唐酒手裏的動作頓了下，擡頭看了他一眼，問了句“怎麼了”又低下頭接着繼續手裏的動作。
沈肆看着她：“當初你離開的時候，我們並沒有分手。”
唐酒手裏的動作頓住，擡起頭看向他的時候眼裏滿是詫異。她沒有想到會忽然從沈肆這裏聽到這樣的話。
“你……”
“你還記得嗎？”
“…………”
唐酒抿了下脣。記得，當然記得。
只是……
那個時候她走的太匆忙了，別說是和沈肆說清楚當時她的情況，她甚至連原本自己的東西都沒來得及帶上，匆匆忙忙的，糊里糊塗的就被她爸爸送去了國外。
她甚至，都沒來得及見沈肆一面。
那時候唐酒還天真的以爲她爸爸嘴裏說的去國外旅行真的只是一場旅行，結果，誰能想到，她離開國內之後的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能再回來。如果她知道那是爸爸騙她的，她絕對不會答應。
可惜，沒有如果，時間也無法倒回到那個時候。
“小九，你從來沒有去過國外，你出去散散心，玩一段時間再回來，到時候爸爸就帶你去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那是唐酒爸爸把唐酒送出國之前對她說的最後一番話。
也是這輩子，他對唐酒說的最後一番話。
唐酒回過神來，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的思緒在沈肆面前保持清醒，現在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可不合適。
沈肆往前走了兩步，在唐酒伸出手就能觸碰道的位置站定。他稍稍低頭，眼神堅定的注視着她的雙眼，語氣清晰道：“唐酒，我說，你離開的時候，沒有和我分手，我也沒有承認過我們分手，你聽清楚我說的話、明白我的意思嗎？”
唐酒眨了眨眼：“我聽清楚你說的話了，可是我現在……”
“你現在是什麼樣的，我不在乎，我想要的，是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你不明白？”
唐酒愣住。
“你之前不告而別，讓我等了你那麼久，你現在難道不打算補償補償我？”
“……啊？”唐酒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補、補償？”
“你不想？”
“不……不是。”
唐酒只是還有點沒有反應過來。話題轉變的太快，有些猝不及防。
幾分鐘前還在說昨天晚上的事情，就那麼一會兒，忽然就變成了要重新在一起，自己要補償他……
對她後退一步的行爲，沈肆略有不滿。他皺了下眉，又問：“你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不不不！”唐酒連忙擺手：“願意的願意的！只是……”
“沒有隻是。”
“……”
“你家戶口本在你手裏嗎？”
“……在啊，”唐酒不解：“但是你要戶口本幹什麼？”
“不是我要，”沈肆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是我們需要。”
“？”
“今天是週日，所以你還有一天的時間考慮，要是你沒有別的想問的了，那麼，明天帶上你的戶口本和身份證，跟我去民政局。”
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