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青霜卻趕快將膳食放在牀前的矮凳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般溜了出去。
淺墨看着那給自己進補的藥粥,藥粥的香味薰的她有些難受。
她以手支着額,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窗外有抹鬼鬼祟祟的青色身影,似乎扒着窗戶一角向裏看着什麼。
淺墨故意說道:“不想喫,餓死算了!”
窗外傳來咚一聲,像是有人摔跤了。
接着淺墨就聽到紫琴疑惑在問:“青霜,你在這裏幹什麼?”
“哎呀!哦,沒,沒什麼,我看螞蟻搬家呢。”青霜似乎是撞到了什麼,說完便跑遠了。
淺墨心情突然又好了起來。
於是她下牀挪到輪椅上,弄半天才坐到書桌旁,提起筆來準備練字。
她也是閒的要發黴了,躺了大半個月,骨頭都躺的疼。
所以現在身體好轉,她就躺不住了,想要起來活動活動。
她自己也是醫者,自然知道她的傷已經沒有什麼大礙,纔敢稍微活動一下。
劇烈運動不能做,練練字還是可以的。
淺墨前世字寫的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
書桌上還擺着昨夜夏侯楚煜看的書,是一本兵法,淺墨翻開一看,才發現書頁空白的地方寫滿了字,字體剛勁有力,都是他對於那些兵法的一些心得看法。
夏侯楚煜的字很漂亮,就算淺墨對他有成見,卻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都說字如其人,如果淺墨不是特別討厭夏侯楚煜,她看到他的字,肯定會好奇想要知道他是不是一個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
不過現在她太瞭解這狗比男人了,所以淺墨覺得字如其人這話在夏侯楚煜身上絕對不成立。
合上書,看着絹白的宣紙,淺墨心中一時有些煩躁,蘸了墨汁,她提筆寫下韓愈的《幽蘭操》: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採而佩,於蘭何傷。
今天之旋,其曷爲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
雪霜貿貿,薺麥之茂。子如不傷,我不爾覯。
薺麥之茂,薺麥之有。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她幼時就開始背藥理書,總是無法靜心,爺爺便教她背誦這首幽蘭操。
初始她並不能理解其中含義,待到漸漸年長,她方纔明白爺爺是要她學習深谷幽蘭的清芳自足,甘於淡漠。
爺爺要她像幽蘭一樣,能夠承受寂寞和別人的不理解。
雖居於深谷之中,也要用達觀平和的心態去面對人生。
低聲吟誦着那清揚的旋律,淺墨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午膳被送來,依舊未動,青霜終於急了。
“王妃,您能不能別爲難我了?”
淺墨眉目不動,“我不餓!”
“可是……”青霜愁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我負責照顧王妃飲食起居,要是王妃有什麼三長兩短,王爺第一個問罪的就是我!”
青霜真的要哭了。
“青霜,你明白的,我不喜歡你家王爺,不能要孩子!你幫我好不好?”淺墨懇求道。
淺墨嗤笑,“好?他哪裏好?”
青霜撓撓頭,“我也說不上來,但是青霜認爲王爺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人,而且長得還好看,王妃你晚上沒看到王爺的臉嗎?難道你不覺得王爺長得特別英俊嗎?王爺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男人!”
淺墨聽着這溢美之詞,忍住了想翻白眼的衝動。
“青霜,我不喜歡他!他再好也不關我事,你明白嗎?”淺墨說道。
青霜抿着脣,似乎是想不通,但片刻後,當她看見桌上的飯菜時,她還是嘆了口氣。
“算我怕了您!”青霜咚咚跑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她遮遮掩掩地端着一碗藥進來。
“王妃,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青霜內心糾結萬分。
“好!”淺墨回答得非常乾脆。
但是這個“下不爲例”青霜卻是接連說了六天,每天她都在痛苦之中說着這句話,第二天又在痛苦之中被淺墨以各種法子威脅着端來藥汁。
終於,到了第七天,晌午時分,青霜正淚流滿面地看着淺墨喝藥,不妨夏侯楚煜忽然推門進來。
彼時,淺墨恰端起藥碗,青霜正淚流滿面,夏侯楚煜就在這個時候推門進來。
“那是什麼?”
夏侯楚煜看着淺墨,眸中帶着探究,“你喝的是什麼藥?”
淺墨的心頓時在胸腔內一陣狂跳,眼神中露出一抹慌亂。
完了完了,他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要是被他發現就糟糕了!
淺墨真的很想一口喝掉藥汁,或是一下子摔掉藥碗好銷燬贓物。
“王……王爺是……補……”青霜早在嚇唬楚煜進來那一刻,臉色就白得像鬼一樣,肩膀也在瑟瑟抖着,一句話都說不全。
淺墨不由皺眉,青霜這個樣子,不是更加惹他懷疑嗎?
果然,夏侯楚煜原本還沒懷疑,只是想關心一下淺墨喝的是什麼藥。
此刻當他看到青霜的慌亂,還有淺墨的故作鎮定,夏侯楚煜心裏的懷疑就更大了。
淺墨雖然看上去很鎮定,但眸中那一閃而逝的慌亂依然沒能逃過他的雙眼。
若只是尋常補藥,青霜爲何看到他會那麼驚慌?
夏侯楚煜身上的氣息變得森冷,他強行從淺墨手中接過藥碗。
淺墨根本無法抗拒,只能撇過臉,小臉都皺巴在一起了。
夏侯楚煜將藥碗湊近鼻端聞了聞,臉色頓時劇變。
淺墨緊張地握緊了拳,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他他不是大夫,應該聞不出來的吧!
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淺墨就見夏侯楚煜已憤怒地砸碎了藥碗。
頓時碎渣和藥汁暈黑了地磚,空氣中瀰漫起一股苦澀的味道。
淺墨嚇了一跳。
“王爺息怒!”青霜連忙跪倒在地。
“你竟敢揹着本王喝藥?!”夏侯楚煜卻不看青霜,只擡起冷冽的眸狠狠瞪着淺墨。
他眼神鋒銳,如同一把飲血不留痕的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