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承書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其實下官懷疑，那一晚大火有可能是我，我大哥授意的！”
要說出這句話，並不容易。
然而這個念頭在秦承書心裏已經如雜草一般瘋長好些天了，種種跡象都表明，秦承德是默許了夏侯吉派人縱火抑或是縱火不成後追殺他的。
果然，夏侯楚煜聞言眯起了鳳眸，“哦？”
秦承書以爲夏侯楚煜不信他，便解釋道：“起火之前，下官剛從秦府回來，當時下官聽到我大哥和吉王的談話，他們在討論我三弟被煉成蠱屍一事。”
“我也才知道，三弟並不是病死，而是大哥爲了向吉王表忠心，將自己的親兄弟獻出去實驗活人煉屍！”
夏侯楚煜鳳眸眯得更緊了，“你的意思是，秦承纔是活着被煉成了蠱屍？”
秦承書點頭，“對！藍絳霜稱蠱卵吞了活人腦子，就會有活人記憶，等煉化後，會有如此人生前一般，屆時身體素質強化，刀槍不入，皮膚堅硬如鐵。比之那些用死屍煉化的蠱屍要厲害的多！”
“但是三弟屍體沒有保存好，我娘，沒有聽大哥的話，自作主張將三弟下葬，以至於三弟身體有些腐爛，吉王認爲這蠱屍做的不完美，要大哥重新再獻祭一人……”
說到這，秦承書的嗓音都變的乾澀了。
夏侯楚煜長指輕敲桌面，鳳眸裏眯着冷芒，“照秦大人這麼說，如果夏侯吉和秦承德是要拿你去煉蠱屍，又爲何要放火燒死你？”
“因爲當時下官太震驚，發出了聲音，他們應當猜到我發現了他們的計謀，擔心我泄露出去，所以，想要殺人滅口！”秦承書臉色蒼白。
“我本還對大哥有一絲期待，認爲他不會喪心病狂到如此程度，可是我錯了！”
夏侯楚煜沉默着，半晌才問：“秦大人爲何要對本王說這些？”
秦承書心知，能不能讓夏侯楚煜相信他，就在此一舉了。
“下官思索良久，決定向王爺坦白，是因爲下官並不贊同兄長的所作所爲！”
“兄長去歲舉兵謀逆叛亂，已是抄家滅族的死罪，皇上赦免秦家，下官一直惶恐不安！”
“下官以爲兄長已經洗心革面，但如今看來，並沒有！雖然兄長表面稱後悔當時所爲，但他私下與吉王來往，又煉製這邪門的蠱屍——”
秦承書痛心疾首道：“下官不敢奢望王爺完全相信下官，但下官今日所言句句屬實，下官不願與兄長同流合污，若能得王爺信任，下官願爲王爺效力！”
夏侯楚煜笑了，“秦承書，你這是想兩頭討巧呢？”
秦承書早料到夏侯楚煜不可能因爲他幾句話就信他，他倒也沒多失望，只道：“下官絕無此意！”
夏侯楚煜盯着秦承書，他目光很深，似是能看透人心。
秦承書今天說的事，其實對夏侯楚煜來說是很有用的，尤其是關於活人煉屍這個消息。
不過秦承書畢竟姓秦，夏侯楚煜向來謹慎，不會因爲秦承書的三言兩語就輕易信了他。
室內的氣氛一時陷入凝滯，只有更漏裏的沙漏下發出的沙沙聲。
夏侯楚煜沒有說話，秦承書便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這一刻，他心裏閃過很多念頭，秦承書在想，如果他告訴夏侯楚煜，他要找的人就在這裏，那麼，他肯定就能得到夏侯楚煜的信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承書雙腿都跪得麻木了，才聽到頭頂上傳來寒涼如水的聲音，“起來吧！”
秦承書恍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他忙道：“謝王爺！”
可他卻因爲跪得太久，雙腿不聽使喚，掙扎了幾次才站了起來。
秦承書很有眼力見，見夏侯楚煜垂眸沉思，便躬身告退。
出來後，他站在院子裏，覺得眼睛有點模糊，伸手抹了一把，才發現他淌了一頭的冷汗。
秦承書敢肯定，夏侯楚煜絕對已經在懷疑秦承德了，說不定早就派人去查了。
出了夏侯楚煜住的院子，隔壁就是淺墨的住所，秦承書看了眼，裏面還有亮光，他便過去敲了敲門。
小環開的門，見是秦承書，立刻讓他進去了。
“蘇姑娘今天怎樣？”秦承書問小環。
小環擔心道：“蘇姑娘精神還是不大好，她雖然沒說，但奴婢能看得出來，她很疼！今天也就只喝了幾口白粥，湯都吐了！”
秦承書剛要吩咐小環幾句，眼角的餘光裏卻看到門口站着一道身影。
“王——”
夏侯楚煜擡手製止了秦承書，他朝裏面看，卻只看到燈影搖曳。
“要一起進去嗎？”秦承書試探地問道。
夏侯楚煜卻猶豫了，他不知道要以什麼樣的立場去見她。
“歐若言不在，裏邊只有蘇姑娘一個人！”秦承書道：“蘇姑娘眼睛不方便……”
夏侯楚煜睇了秦承書一眼，見他低眉順眼，看着十分謙恭的樣子，與之前回嗆他要和蘇沫成親時的樣子判若兩人，夏侯楚煜心裏莫名就堵得慌。
但他還是擡腳進了屋子。
彼時，淺墨正斜靠在牀上，她面朝着牀裏面，眼睛上蒙着白絹，手抵着嘴，正輕輕咳嗽着。
夏侯楚煜的心頓時像被一隻利爪狠狠抓過，揪心的疼。
“蘇姑娘，大人來看你了！”小環說道。
進來前，秦承書就對她說不必告訴蘇姑娘，王爺也來了這件事。
淺墨側身，循着聲音轉過臉，嘴角綻開一抹笑顏，“這麼晚了，大人怎麼來了？”
秦承書用眼尾掃了眼站在一側的夏侯楚煜，見他面色怔然，他不由在心裏嘆氣。
“剛處理完事務，不放心，就過來瞧瞧你！”秦承書說道。
其實他是想來問問淺墨，圓光那邊有沒有消息的。
自從秦承德回來至今，秦承書連見到他的機會都沒有，他也讓人帶信給秦承德，想要回石頭，但秦承德卻說石頭丟了。
這是擺明了不想還給他了。
他將情況告訴了淺墨，被圓光聽見了，圓光說他會想辦法，就算是偷，是搶，也要給弄回來。
但兩天過去了，圓光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不過，夏侯楚煜在這裏，秦承書自然不好跟淺墨提石頭的事，他只能關心她的身體。
“你，身上還疼嗎？”秦承書忍不住問。
他看着淺墨蒼白的臉色就揪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