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來了！”淺墨擡頭，透過眼睛上的白絹，去看那金色的日光，脣邊綻開一抹淡然的笑。
“很有可能，那是我最後一次給人做手術。”
她擡起手，手心上縱橫着疤痕，即使已經癒合，卻依然能看出慘烈。
“我兩隻手筋腱都傷了，這雙手，沒辦法再拿手術刀了！”
淺墨說這話時，語氣仍舊是淡然的，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然而夏侯楚煜和秦承書兩人卻都怔怔地看着她迎着朝陽的手。
尤其是夏侯楚煜。
即使回來後，她沒有一句話怪他，怪他當時不救她，可是他他感覺他的心時刻都在遭受着凌遲。
“大人，昨夜出了什麼事？”淺墨卻不願再談及自己，迅速轉移了話題。
秦承書眼皮一顫，擡眸去看淺墨，他強行按下心頭的不安和心痛，將昨晚的事給淺墨描述了一遍。
淺墨微微顰眉，“李秀才一直被關押在大牢裏，大牢平時不會無故讓人進入……大人確定他是變成蠱屍了？”
秦承書搖搖頭，“只是推測，因爲李秀才一介文弱書生，突然變得力大無窮，見人就咬，還有那症狀，和藍絳霜所說的蠱屍形象十分相似。”
淺墨想了想，又問：“大人可審問過牢裏其他的犯人？李秀才發病前可有異樣？”
秦承書：“問了，相鄰牢房的犯人被李秀才咬傷了，至今昏迷不醒，我將那五個受傷的人單獨關在惠民局。其餘幾個犯人都說李秀才平日就面對着牆坐着，誦經。並無異樣！”
“我也命人排查了近幾日出入大牢的人，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淺墨沉吟着，“李秀才不會無緣無故變蠱屍，必然是有人給他種了蠱卵，只是我覺得這件事很蹊蹺！正如大人所說，李秀才只是個文弱書生，毫無利用價值，這個給他種蠱卵的人是出於什麼目的選中的他？”
“而且，李秀才被異化後，竟然還有報仇的意識，是不是說明活人變蠱屍後，一段時間內，是保存了自己意識的？”
秦承書本是想和淺墨討論這個問題，但他突然回過神來，那位爺在旁邊呢，而且到現在都沒說一句話，可不能忽視了他。
“王爺如何看這事？”秦承書小心翼翼問。
夏侯楚煜卻沒有說話，他在出神，因爲他能感覺到，她完全地無視了他。
即使他就站在這裏，她卻當他不存在一般。
是真的不存在，她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冷漠。
“王爺？”秦承書見夏侯楚煜沒回應，又問了一聲。
淺墨聽秦承書問夏侯楚煜，也微微側了頭，就好像是朝那邊看了一眼，但夏侯楚煜感覺到的卻是疏離。
“嗯，”夏侯楚煜眼神還凝着在淺墨面上，隨口應道：“查一查被咬死的那個獄卒！”
秦承書一驚，“王爺懷疑那獄卒給李秀才種的蠱卵？”
夏侯楚煜摩挲着手指，漫不經心道：“本王也只是猜測。”
秦承書看向淺墨，忍不住問：“蘇姑娘，你的眼睛還看不見嗎？”
淺墨道：“不能見光，大人問這個，是有事嗎？”
淺墨挑眉，“大人可以去找油菜花，她會手語！”
秦承書拍了一下腦門，“瞧我這腦子，怎麼把油菜花給忘了！”
“不過，大人有沒有覺得，從陳寡婦死亡，到李家村接連死人，又鬧出蠱屍夜遊，牽扯出李秀才和李大，再到麗王養蠱屍，如今李秀才變蠱屍殺人……”
“如果把這些事連起來看——”
淺墨皺着眉頭，苦苦思索，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抓不住。
夏侯楚煜此時忽然開口，“如果把這些事連起來看，李家村應當有人對蠱屍有了解。”
秦承書默然半晌，才問：“王爺的意思，是李家村有人煉蠱屍？”
淺墨搖頭，“應該不是李家村有人煉蠱屍，他們沒那個膽！但是，有可能是誰得到了蠱卵。”
就好像陳寡婦偶然間得到土行那塊石頭一樣。
淺墨覺得她應該去問問油菜花，陳寡婦在拿到土行後，是不是有什麼奇異現象出現過，不然的話，她是怎麼知道這麼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是寶貝的？
夏侯楚煜頷首，“不排除李秀才有蠱卵的可能性！”
“所以，李秀才變蠱屍，有可能是他自己給種的蠱卵？”秦承書震驚不已。
尤其是他聽着這兩人在這抽絲剝縷，雖然目前都只是懷疑，但尋常人誰能想得到一個山村教書先生會幹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
“只是懷疑而已！大人可以從李家村的人入手，之前去李家村，就覺得那村子裏的人神神祕祕的，他們肯定隱瞞了什麼事！”說到這，淺墨又低聲咳嗽起來。
她伸手在旁邊摸。
夏侯楚煜身形一動，眨眼就到了近前，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伸手拿起她旁邊小几上的茶杯遞給了她。
淺墨碰到了杯子，只道：“謝謝大人！”
秦承書張嘴想澄清，卻被夏侯楚煜一個眼神制止了。
淺墨喝了幾口水潤了嗓子，感覺好受了一些。
然而夏侯楚煜這麼近地看着她，卻更能真切地感覺到她有多瘦，多憔悴。
秦承書瞧着他這副樣子，心裏直嘆氣，他都有些害怕日後這位爺在知道淺墨身份後的反應了。
這要怎麼承受的了啊！
“大人忙了一夜，去休息一會吧。”淺墨其實很着急，想要問秦承書那塊石頭的事，但她不想當着夏侯楚煜的面說。
秦承書道：“我等會再休息，先審一審李大！”
他扭頭，看到夏侯楚煜還在怔怔看着淺墨，便小心道：“王爺要去休息嗎？”
夏侯楚煜沉默了下，道：“好！”
秦承書見夏侯楚煜嘴上說好，腳下卻不動，也不敢多問，便道：“那下官先退下了！”
淺墨聽到秦承書的腳步聲遠去，不由皺了皺眉頭，她能感覺到他沒走，她喊道：“小環，扶我進去！”
夏侯楚煜又是本能地伸手過去，“我幫你！”
淺墨卻好像碰到了刺一樣，反應很大地往旁邊躲，語氣也不好，“請王爺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