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后不緊不慢地說道：“林大人這是懷疑哀家造假？”
林淮安當即道：“微臣不敢！”
秦太后聲音還是很平穩，“先皇有沒有遺詔，哀家肯定最清楚！”
蘇嬤嬤又將那黃色的卷軸往大臣們眼前伸了伸。
大臣們交換起眼神，一個個都有些驚疑不定。
他們中大多是元宗皇帝登基後才入朝做官的，對於先皇到底有沒有遺詔，他們確實不清楚，更加沒聽說過。
也有幾個兩朝老臣，此刻正在竊竊私語。
“先皇遺詔，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我也沒聽說過，歷來只知道有太祖遺詔，委實不知先皇也立了遺詔！”
秦太后不慌不忙地看着衆大臣議論，昏黃的風燈下，雪花一片片落下，十分美麗。
“其實是不是先皇遺詔，只要打開看看，是不是先皇筆跡，不就清楚了？”
有個老臣說道。
“那也不一定——”另外的大臣想要反駁，又顧忌秦太后在場，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他是想說筆跡可以僞造，突然想到秦太后就在這裏，這麼說的話，有可能會惹惱她。
秦太后只勾脣微笑着，雖然這個笑在她皮包骨的臉上看起來很是詭異，但大臣們都沒發現。
或者說，就算大臣們發現了，也沒多想。
在大臣們看來，秦太后畢竟只是個失了勢的老太婆，以往人來人往的慈寧宮，如今就寥寥這麼幾個人，她還能把他們怎樣？
“哪位大人先看？”秦太后示意蘇嬤嬤將卷軸拿出去。
衆大臣面面相覷，其實心裏都非常好奇。
“不知太后娘娘能否告知，先皇遺詔有說些什麼？”一名老臣說道。
秦太后搖搖頭，“哀家沒有看過！先皇立下遺詔時，吩咐哀家妥善保存！不得私自查看！”
“那爲何今日要拿出？”老臣追問。
秦太后眼皮掀了掀，“先皇還說了，這遺詔是給哀家保命用的，如果哀家遇到危及生命的時刻，方可拿出！屆時交於衆位大臣查驗！”
大臣們再次面面相覷，個個都在心裏盤算秦太后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也難怪大臣們謹慎，實在是最近帝都發生了太多的怪事，不過，大概也是大臣們今天在慈寧宮前被凍的狠了，腦袋都跟着僵硬，所以雖然有大臣心裏還是懷疑，卻想不出秦太后話裏的漏洞在哪。
“衆位大人難不成還懷疑哀家害你們不成？哀家都成這樣了，你們還怕哀傢什麼呢？”秦太后擡起枯槁的手，狀似無意地掀了掀蓋在腿上的毯子。
衆大臣看過去，就發現老婦人的上半身是傾斜地靠在輪椅上，她兩條腿幾乎從大腿根那裏就沒有了。
衆大臣心頭一驚，還真有不少人打消了疑慮。
是啊，一個無權無勢，身體殘疾的老婦人，還能有什麼本事？
“那，微臣請求第一個來看先皇遺詔。”林淮安上前一步。
秦太后微微一笑，“好！”
與此同時，坤寧宮，早已經有人將慈寧宮發生的事告知皇帝了。
元宗皇帝今日情況並沒有任何好轉，反倒因爲溫淺墨的忤逆而大動肝火，一下午都頭暈眼花，頭痛欲裂，還嘔吐了兩次。
男人約莫五十多歲，長鬚，一張臉清癯，看着頗有些仙風道骨。
元宗皇帝在聽到稟報，說秦太后傳召了幾十位大臣去坤寧宮，還以有太祖遺詔有關的名義，先是嗤之以鼻。
“先皇遺詔？笑話！先皇駕崩時，朕就在旁邊，怎麼不知道先皇竟然有遺詔？太后這個謊言編的，太可笑了！”
“陛下，德輝上人的仙丹煉好了！”李進端着個托盤，托盤裏是一個金絲楠木的盒子，看着十分精美。
元宗皇帝精神一振，“呈上來！”
他說話都是歪着脖子，口齒也不清楚，但沒有人敢嘲笑。
德輝上人就是一旁穿道袍的男人，他有着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看人時，像狼一樣發出綠光，“陛下，這仙丹是貧道花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煉製成功的仙丹，凝聚了天地靈氣，是貧道傾注數十年道行和心力爲陛下煉製而成，陛下服用後，定能延年益壽，百病消除！”
元宗皇帝盯着那通體金紅色的丹丸，神情是一種扭曲的興奮和狂熱，“好！好！”
他說好的時候，嘴角抽搐，口水都流了下來。
“陛下，這清風雨露是承露盤上的露水，用這個服用上人的仙丹，定能助陛下事半功倍！”李進又端來一個茶盞，茶盞裏是提煉過的露水。
元宗皇帝心情激動，抖着手，拿起那丹丸，滿臉敬畏地要往嘴裏送。
也正是在這時，一個太監進來稟報，“奴才求見陛下，大事不好了！”
元宗皇帝被驚了一下，他的手本就不穩，眼看那丹丸就要掉了，德輝上人眼疾手快，迅速用金絲楠木的盒子給接住了。
“萬幸！這仙丹若是落在地上，沾了灰，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德輝上人感嘆。
元宗皇帝先是扭動身體，緊張地看去，在看到仙丹完好，這才鬆了口氣，接着就對那個貿然闖入的小太監大發雷霆，“拖下去！斬了！”
外面有禁衛軍進來，只猶豫了一瞬，便拖着小太監出去了。
小太監嚇得傻了，“陛下，饒命！”
但是沒有人理他。
元宗皇帝根本就不理會小太監說了什麼，隻眼神灼熱盯着德輝上人手裏的仙丹，急切道：“上人，快給朕服下！”
沒有人可以打擾他追求長生！
德輝上人恭敬地將丹藥呈上，眼看着元宗皇帝虔誠地就着露水服下丹藥，他眼角不動聲色地眯了眯，和一旁的李進交換了個眼神。
元宗皇帝神情放鬆地仰着頭，如果此時他照鏡子，就會看見自己的臉泛着一種詭異的金紅色。
坤寧宮內，沒有其他聲音，靜的能聽見外面雪花飄落，但元宗皇帝卻覺得很吵，他聽見好幾個人的心跳聲。
半晌，元宗皇帝才睜開眼，活動活動，他有些不滿，“爲何朕這邊身體還是麻痹的？嘴，也沒恢復正常？”
德輝上人早有準備，“回稟陛下，這纔是第一顆仙丹，待陛下服用三顆之後，定能百病消除，長生不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