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泥嗎？”
有人撿起被安寧郡主扯掉的東西，衆人看過去，就發現那是秦蓮馨的手套，不過就算被扯掉了，手套也沒變形，還是撐起來的，就好像裏面有一隻手一樣。
但手套的邊緣卻露出了宛如皮膚顏色的東西，撿手套的那個人伸手碾了一點，在手指上搓了搓。
“真的是泥！還挺軟呢！禮親王您瞧瞧！”
禮親王放開安寧郡主，接過那隻手套查看。
淺墨並沒有去看秦蓮馨，主要也是秦蓮馨被人團團圍住，她想看也看不見。
她注意到夏侯景和德妃以及張達年站在一起，三人臉色都異常難看，正低聲說着什麼。
夏侯楚霈和夏侯風從進來後就沒怎麼說話，此時被梁太傅和張大學士分別揪住，正在訓話。
夏侯越跟個棒槌一樣站在中間，他臉上不見吊兒郎當的戲謔，反倒是罕見的深沉起來。
淺墨眼神掠過，並沒有在夏侯越身上駐留。
禮親王開口了，“這手的確是假的！秦神女確實身有殘疾！”
夏侯越冷道：“身爲神女，身體卻殘缺不全，還不能證明她是假的嗎？”
禮親王贊同地點頭，一邊讓圍觀的人散開，一邊吩咐人去扶起秦蓮馨。
這裏是皇室宗祠，他可不希望看見秦蓮馨被嚇死或者疼死在這裏。
秦蓮馨已經痛的麻木了，渾身癱軟，被人扶起來的時候，她根本就站不穩。
她滿頭都是冷汗，還在嚶嚶地哭着。
夏侯景一臉嫌棄看着秦蓮馨。
禮親王將泥塑的假手遞給夏侯景，“慶王殿下，可是已經知曉秦神女身有殘疾的事？”
夏侯景看了眼那隻假手，眉頭皺起，完全沒有接過來的意思。
“禮親王此話何意？本王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禮親王掃視一眼，禮堂裏哄哄的議論聲慢慢平息下來。
禮親王清了清喉嚨，“秦蓮馨爲我天岱神女，卻身有殘疾，衆位都親眼看見她右手缺失，以泥重塑，是爲欺瞞——”
突然，一道聲音打斷了禮親王的話，“身有殘疾又怎樣？我朝有哪條律法不準神女身有殘疾的了？”
禮親王話沒說完就被打斷，有些不悅，他看向說話的人，見竟然是秦太后身邊的蘇嬤嬤，他不由挑了下眉。
所以秦太后這是在幫秦蓮馨說話？
不過這也正常，秦蓮馨畢竟叫秦太后一聲姑婆，她們都是秦家人，而且當初元宗皇帝找到秦蓮馨爲神女，秦太后也是幫了忙的。
“衆位，怎麼看？”禮親王聰明地將問題拋給在場的人。
今天來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王公貴族，最差也是五品的官員，其中不乏許多老古板，對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殘缺即是罪孽之說簡直就是根深蒂固。
衆人果然又討論起來，“我等入朝爲官，都有明文規定身體顏面不可有失，這身爲神女，卻身有殘疾，乃不祥之兆啊！”
“對啊！既是神女，怎可有身體殘缺？這要是傳出去，不是徒惹人笑話嗎？”
“天岱自太祖皇帝開國至今兩百餘年，歷代都尊神女，總不成還尊了個沒有手的神女吧？依老夫看，這神女有問題！”
“就是！你們懷疑秦神女的身份，懷疑她是假的，可別忘了，秦神女可是陛下親自封的，也是陛下親自下旨迎來，受我朝供奉的！你們懷疑秦神女的身份，就是在懷疑陛下！”
先前說秦蓮馨是假的那幾個老臣被說的臉色劇變。
“你們，你們這是詭辯！”有老臣氣的鬍子都在抖。
“秦蓮馨是陛下親自下旨封的是沒錯，但她如今身體有損，就不能再居神女這個位子！”
“嘁！”有人嘲諷，“歐大人，你是不是覺得選神女跟去菜場選白菜一樣？這個神女有點問題了，就跑開了，再選一個好的？你還敢說你沒有私心！”
歐大人突然被質問，先是一愣，接着下意識反駁，“趙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老夫能有什麼私心？”
趙大人冷笑，“你若是沒有私心，爲何非要揪着秦神女右手受傷這一點不放，質疑她真正神女身份？”
歐大人年紀大了，急怒攻心，想要反駁，卻氣的猛咳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禮親王這時打起了圓場，“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
張達年問道：“禮親王，您是先帝之子，熟讀禮法律法，您來說，究竟我朝有沒有哪條禮法律法規定神女就不能受傷的？”
禮親王：“沒有！”
張達年花白的鬍鬚一抖，得意又陰沉地望向夏侯越，“九王，你還有何話說？”
夏侯越緊皺眉頭，沒有說話。
夏侯楚霈和夏侯風想說什麼，被梁太傅和張大學士死死拽住了。
這種場合，還是不要多嘴了。
即使老奸巨猾如梁太傅，都有點看不清接下來會有什麼發展，他只是憑感覺，這事還沒完！
總之，他是看出今天這事的複雜程度了。
“既然我朝沒有律法規定神女必須不能受傷，那九王的質疑就不成立！秦蓮馨，仍然是神女！慶王殿下與秦神女成婚，已經符合太祖遺詔的要求，這儲君之位，慶王殿下當之無愧！”
張達年聲音昂揚，透着難以掩飾的興奮。
在場衆人都看向禮親王，這裏他品階最高，所以衆人都在等他宣佈結果。
禮親王此刻卻緊皺眉心，似乎是在思考。
安寧郡主又坐到了淺墨身邊，扯了扯淺墨袖子，說道：“溫姐姐，你覺得九王這次要失敗了嗎？”
淺墨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秦蓮馨突然悽慘一笑。
秦蓮馨見衆人都看向她，她勉強撐着站直了，微微昂起頭，憤怒地說道：“我就是神女，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沒有人可以質疑！”
夏侯景和德妃聞言，眉頭稍微鬆了鬆，這秦蓮馨還不至於蠢到無可救藥，這種場合一言不發最是愚蠢，豈不是等同於心虛，默認別人說她是假神女的指控？
秦蓮馨也是疼到了極致，經一旁的教養嬤嬤小聲提醒，才反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