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柳徽元和魏芷瑩也一人佔了一個扳手。
還差一個位置。
溫知夏正爲難着,誰知斟胡一骨碌坐起身,雙手搭上了離他最近的扳手。
“你——”
“我可以。”少年的眼睛裏是不符合年齡的堅毅。
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來,就算是時間逆行也無法給他們對於這件事的信心。
斟胡在此之前沒有見過他們,這什麼都說明不了。
他們可能成功離開,也有可能命喪火海。
唯一確定的是斟胡一定可以活下來。
有些話,是必須要交代了。
溫知夏走向門外時回頭看他:“斟胡。”
“如果只有你逃出去了——”
“記得去青蘿客棧!”
路過徐恪的時候,她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掌心下的肩膀很瘦,還因恐懼和頭暈發着抖。
“就像跳進蒸汽雲梯。”她輕聲說,“很快就結束了。”
“聽我指令!”
溫知夏趴在牢房的門上,長久的呆在高溫環境下,她也開始出現眩暈和脫水的症狀,翻攪的岩漿更是雪上加霜。她一度差點沒能扶穩。狠狠的眨了兩下眼睛,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機會只施捨給他們不到一秒,錯過或提前都是萬劫不復。
全隊的命運現在就在她的手上。
“3——”
覆蓋在鳳皇頭上的岩漿像層薄薄的殼。裂痕隨着中心的破口一點一點延伸向四方。
“2——”
鳳皇的羽翼在火山內部掀起陣陣熱浪。
“1!”
猛地失重感打了溫知夏一個措手不及,有一瞬間她甚至以爲是自己終於撐不住了。巨大的衝擊力幾乎擠碎了她的五臟六腑,石頭地面在她的身下碎裂。她沒命地向前一抓,手指深深的嵌進了巨鳥的身體裏,甚至都沒顧得上感知到手下的羽毛和指尖的皮膚是否燙手——
鳳皇一聲痛苦的嘶鳴,溫知夏感覺到一股向上的巨力自手掌下傳來,大得要撕裂了她的手臂。她不敢放手,更不能去看其他同伴是否安全,只能牢牢地抓住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飛出丹穴山的時候溫知夏甚至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直到帶着些許悶熱的氣流變得暴戾,在耳邊呼嘯時,她才真的確信了。
她活了!
他們活下來了!
耳邊傳來徐恪恐高的驚叫,但這一刻溫知夏卻覺得無比的親切真實。
丹穴山和火神宮很快縮成兩個不起眼的小點兒。
盆地會場中一片歡騰,前來觀禮的居民們高聲喝彩。有人尖叫,有人喜極而泣,有人山呼萬歲,更有人嘴裏振振有詞、對着這有生之年都難一見的神獸祈禱着。只不過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鳳皇雙翼全展,徑直向廣場,向蒸汽雲梯飛去——
*
稷青蘿根本沒有想到早上這波奇怪的客人,竟然下午就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還帶了一身的狼狽和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小鬍子!”稷青蘿拼命捂住嘴纔沒有尖叫出聲,“這是怎麼回事!”
“被家族暗算,剛死裏逃生。”魏芷瑩蓬頭垢面,喫力地端着斟胡的腳,三言兩語抖了個清楚。
“快!”稷青蘿很快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帶到我的清室來!”
“清室”實際上就是青蘿客棧小院中的一個小房間,隱藏在一扇古樸的屏風後面。考生們七手八腳的將斟胡安置在小牀上。斟胡還半醒着,身上的火神紋因主人脫離了高溫環境而變得暗淡了不少,包紮在傷處的衣物也滲出了血。
“青蘿——”斟胡啞着嗓子喊她。
“我在。”稷青蘿完全不顧形象的上躥下跳,在清室內的架子上尋着各種草藥。
“催動我的火神紋,讓它療傷。”
“你說什麼呢?你剛差點燒燬了自己!”
“這樣快些。”
“你要快做什麼?”
斟胡沉默,倔強的目光停留在幾位考生身上。
稷青蘿見爭執不過,索性也就放棄了。重新稱了藥材,又順手掏了幾味助眠的草藥,熟稔地丟進了藥鍋裏。
屋子裏很快就瀰漫起了草藥的苦香味。
“斟胡小朋友,”溫知夏嘆道,“傷愈之後,離開家族,遠走高飛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斟胡接過稷青蘿懟在他面前清苦的藥湯,艱難的笑着。經此一役,他怕是也對家族徹底的失望。
“那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溫知夏說罷,最後深深看了斟胡一眼,就要站起身來。
“咳,請等一下,”斟胡一口氣喝完湯藥,呲牙咧嘴也要撐起身子,“家訓教導要知恩圖報,知夏姐有什麼忙需要我幫嗎?”
原來這報恩一說,是這麼來的。溫知夏頓住腳步:“這麼說來,卻有一事,想請求你幫助。”
“請講。”
*
“我們是時間逆行者。“溫知夏開門見山,毫不含糊地指了指自己腰上的藍色腰牌,”進來的時候選錯方向了,以一天爲單位與圖書館環境中時間流逝的方向相反。”
“時間逆行?”斟胡和稷青蘿交換了一個眼神,四個字每個都聽不懂。
“聽說過東皇太一吧。”
兩個人都瞭然的點了點頭。這是建立圖書館的始祖,圖書館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獻身的事蹟是每位居民從小聽到的第一個神話故事。
“他當初建立圖書館世界時還沒來得及建成的時間軸,馬上就要正式開啓了。”
時間。
這個概念對於斟胡和稷青蘿來說太過陌生了。
甚至和“東皇太一”這個遠古上神一樣,都是落滿灰塵的詞彙。
“時間意味着什麼?”斟胡茫然地問。
“意味着這裏會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會有真正的謀殺,解脫和自然衰老。萬事萬物都會週而復始,步入正軌。”
“我們族老,可以解脫了!”斟胡眼中泛上淚花。
“原諒我冒昧,”稷青蘿蓋上了藥罐子,俯身坐了過來,“這個時間軸是你們開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