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霖的心一抽一抽的,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什麼叫心疼。在林歡美麗、堅強、自信的外表下,他看到了冷清、寒冷、孤獨、無助,還有迷茫、痛苦和卑微。這是怎樣的女孩兒?他想靠近,用自己溫暖的雙手撫慰她冰冷的心,用自己寬厚的肩膀支撐她的脆弱。

    林歡以爲,自己就是一隻刺蝟,披着佈滿鋼刺的外套,隔絕一切的傷害。除了一身外套,一無所有,那麼寒冷,那麼寂寞。無法把身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外套給卸下,一旦卸下,就是鮮血淋漓,要經過長久的煎熬才能將滿身的血凝結成疤痕,最後成爲麻木的老繭。那溫暖的雙手、寬厚的胸膛、堅實的臂膀,能讓你依靠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呢?待他厭倦了,丟開了,外套再也無法穿回,是十年、二十年乃至一生都無法癒合的傷口,是更深更濃的孤冷。既然如此,還是最初就不要抱有幻想,抱有期望。自己,只配孤獨,一生一世,只配獨行。

    “笑笑,我懂,都懂!”李佳霖掰過她的肩,強迫她面對自己,“我知道你害怕受傷,你害怕失去。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也能理解。但是,請你給我一個機會,一個關心你愛護你的機會。雖然,我不能保證一輩子,不能保證永遠,因爲,感情的事兒不是單方面的,可是,我能保證,我會盡全力地對你好,盡全力地呵護你,盡全力地讓你開心,盡全力地不讓你受到絲毫傷害。我從沒喜歡過女孩子,更不知道怎樣對女孩子好,但是,我見過我爸媽,他們之間從沒有海誓山盟,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昂貴的禮物。他們只是盡力地關心着彼此。累了,一杯熱茶;冷了,一件衣裳;餓了,一疊點心;難過時,一個擁抱;開心時,一起慶祝;遠行時,一聲問候。雖然平淡,但是,這就是我心目的家,不需要多大多豪華,只要有心愛的人,便是一個家。”

    林歡輕輕皺了皺眉頭,真是感人啊,但是,卻不是自己能夠奢望的。脣角翹了翹,淡淡地笑着:“你不懂的!你看到的只是這貌似溫柔貌似柔弱的外表,可是,你可知道,曾經我滿身傷痕,菸頭燙的、小刀割的、皮帶抽的,呵呵,沒辦法啊,因爲自己打不過搶不過,因爲,他們不服氣,同樣的環境,你爲啥就這樣乾淨整潔,爲啥就這樣乖巧懂事,爲啥院長媽媽特別喜歡,爲啥老師格外稱讚。本來應該一樣的不堪,一樣的沉淪在黑暗中,誰叫你如此獨特地站立在陽光之下,誰叫你成績那麼好,誰叫你搶着做事兒,誰叫你賣乖討好?”

    她伸出如玉的雙手,放在李佳霖眼前:“看吧,這雙手是這樣漂亮。是吧?但是,這雙手曾經一次次地將被窩裏的死老鼠、死蟑螂拎出來,一次次地將飯盒裏的毛毛蟲、死蒼蠅甚至蛆蟲倒掉,一次次地抱着腦袋任由別人踢打,甚至,將一條冰冷的死蛇面不改色地丟進垃圾桶。這雙手,曾經被折斷,曾經被燙傷。這雙手,一直忍耐着,三年,忍耐了三年,終於在初中快畢業時,親手將那些欺負過自己的同學送出了學校。”

    她輕笑着,俏皮地眨眨眼:“初三,畢業考試前的一次校會,我在全校師生眼前暈倒,被緊急送進醫院,終於讓醫生髮現了滿身的新舊傷痕,不少還在流血。醫生憤怒了,老師震驚了。義憤填膺一身正氣的路人打了報警電話。警察前來調查,我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不是同學弄的,請求警察和老師不要再問,不要追查,不要讓同學受到影響。於是,那些同學便被開除了,在臨初中畢業前,附帶一大筆民事賠償,交給當地民政部門代管。”

    “真是可惜呢,那些同學,不過是惡作劇就落得如此下場。”林歡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長長地嘆了口氣:“你還以爲它們如外表一樣乾淨單純柔弱嗎?所以啊,不要被外表所矇蔽,不要被這雙白皙的雙手、無害的眼睛所矇蔽,不過是掩飾罷了。所以,李學長,請你遠離好嗎,不要靠近,這樣,也不會被傷害。好嗎?”

    一句句,一聲聲,如同一把利刃,一刀刀地切割着心。李佳霖竭力忍住將眼前這個一直展露笑顏的女孩子擁入懷裏,嘶啞着生意道:“是那些人太壞,你所做的不過是讓他們受到了應有懲罰。只是,你該早一些讓老師發現,不然也不會白白受了三年的苦。”

    呵!林歡嗤笑一聲:“讓他們摔得更痛不是更好?再說,正好一直在頭疼讀高中的費用,這不是就有人送上門了麼?想知道我高中是怎麼度過的嗎?”她揚揚眉。

    李佳霖連忙搖搖頭:“不要再說了,已經過去了。以後,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陪着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

    “那年暑假,我發了一筆橫財。這個你也知道了。對外說是兩萬,其實那株金邊墨蘭賣了二十萬,數着那數字,我全身顫抖。董老師,哦,就是初中的班主任,我人生中的貴人,一個關心我憐惜我的長輩。他說,不要讓別人知道了,免得讓人惦記,你這樣子是保不住這些錢的。初中三年,董老師給我找了週末發傳單的工作,幫我及時找老闆結賬,假期讓我住在她家中。擔心我到京城後無依無靠,專門帶着我進京,找到她的堂兄,就是那位董叔,拜託他照顧我。她說,我把林歡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初中三年,我沒照顧好她,讓她吃了苦受了傷,我對不起她。她說,這是個知道感恩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從不給人添麻煩,真是讓人心疼……董老師說了很多很多,我流着淚抱着她一再地喊着‘董媽媽’。其實,我的心是冰冷的,就算是董老師、董叔對我那麼好,都無法讓她溫暖讓她融化。我知道感恩,所以,我送給他們價格昂貴的蘭花,幫着做家務,每到週末,我會打電話噓寒問暖。我說,要利用好這份來之不易的好,不然,自己寸步難行,不然,自己又會成爲初中時無助無措的那個可憐兒!”

    林歡推開李佳霖的手,坐回沙發,喝了一口菊茶,繼續道:“這花店,很多人都懷疑其來歷。這都是我自己掙的,先是在花市擺攤,然後是定期給花店送盆栽,間或偷偷賣一些價格較貴的花木,如此,一點點地,高中三年下來,居然就存下一大筆錢。董老師知道後,也嚇了一跳呢,真是對不起她,居然一直瞞着她,讓她擔心了。哦,對了,高中的生活倒是沒有初中那麼驚險了,因爲我不住校了,也不和任何人有超過兩步之間的近距離接觸。學習勤奮努力,成績名列前茅,待人溫和有禮,所以,老師們都喜歡。雖然,也經常在學校收到紙條或者威脅,或者在被人堵在回家或上學的路上,但是,還在都有驚無險,僅有的幾次危險也‘很不巧地’被老師發現,然後有幾名學生被請家長、賠禮道歉、勒令改正,也有學生因爲被查出經常違紀而被勸其退學。瞧瞧,我又爲學校清理了一些垃圾。哦,對了,我還親手將幾個兒童福利院的同伴送進了拘留所,因爲他們勒索我,還企圖將我帶走給他們賺錢。這些年,這雙手,保養得越發的白嫩,越發的乾淨。你覺得好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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