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林歡,摸摸飄在胸前的長鬚,點點頭:“丫頭,聽說你只練習了三年書法?”

    面對這個和藹可親、鬚髮皆白的老人,林歡並不感到拘束。笑盈盈地打開包,取出兩幅作品:“這是我昨晚寫的,請陳老指正!”

    景煜上前幫着展開。林歡側臉微微點頭道謝。

    一幅長卷楷書《愛蓮說》,個個清雋如蓮。陳老認真地仔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欣賞,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凝重,最後,長長地吐了口氣,既是欣慰又是糾結地道:“老景啊,真是想不到啊,我這黃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居然還有幸遇到一個書法天才。只是,小丫頭啊,你的心思太沉重些了吧?纔多大年紀,有啥過不去的坎兒?人在塵世間行走,尤其當今物慾橫流,要堅守‘出淤泥而不染’何其難?但是,再難再苦,只要心中綻放着一朵潔淨的蓮花,內心就能保持清靜安寧輕鬆自在。”

    林歡驚訝地擡起頭,看向陳老和景老。兩位老人一臉的慈祥,讓她眼底微微一熱,隨即垂下眼簾:“多謝陳老指點,我,記住了。”可是,傷痛太深,仇恨太濃,如何讓自己輕鬆自在?只有拼命地壓抑,不讓自己去想,纔能有勇氣繼續行走在陽光下。

    另一幅,卻是臨摹的米芾《擬古》。

    “不錯,已有米芾的幾分氣韻。”陳老微笑着道,指了指對面的木椅,“坐下說。”

    景煜乖巧地端茶添水。陳老笑眯眯地道:“景???蹦耆媚愀?已?櫸ǎ?閬擁10笫奔洌?瞪兌膊輝福?魄迫思倚」媚錚?願齠?聊ザ寄苄吹靡皇趾米幀o勰槳桑俊

    “是是是,您老說得對。”景煜順着老人的話應答。

    陳老對他虛點幾下:“毫無誠意,心口不一。瞧瞧,長大了,也學會敷衍咱老人家了?”

    “您哪裏老啊?就這身板,少說也能再活五十年吧?”景煜笑道。

    打趣了幾句,陳老再次轉向林歡:“都說字如其人,唯有心胸開闊坦蕩,寫出的字才能灑脫自然。你的字娟秀嫵媚中不乏剛勁強健,充分顯現了你的堅韌和隱忍。對佈局、結構、用筆,短短三年,你便形成了自己的見解,頗爲不易。但是,在行走間,偶爾你會停滯、疑惑甚至艱澀,如同一首曲子正在酣暢之處,突然便停頓下來,雖然是短暫的停頓,很快便繼續下去,但行家一聽便知。你可發現?”

    林歡點點頭:“是!”

    陳老從寬大的書桌後走出來,指了指桌上的筆墨紙硯:“你隨便寫幾個字,隨意就好。”他難以想象,僅僅練習了三年之人便能有近乎二三十年的書法功底。雖然因爲無人指點,其中有不少缺陷,但足以證明了這個丫頭的天賦。

    林歡緊抿着脣,慢慢地走到桌後。景煜站起身,笑道:“林小姐,今天你可帶來花茶來?”

    林歡忙從布袋中取出幾個盒子:“只有玫瑰、mo莉、***、蘭草,我正在試着栽種茶樹,或許再過幾個月便能喝道新茶了。”

    “那敢情好,我可十分期待喲!”景煜接過盒子,打開一個,放在鼻間輕輕一嗅,“唔,蘭草的清香,卻不是蕙蘭。”

    “這是素心蘭。”林歡回道。

    景煜放下盒子,遺憾地道:“回來後,我按照林小姐說的方法,用玉泉山的水泡製,但總是感到缺少什麼。景怡說,缺少了一種大自然的味道。”

    陳老在旁道:“分明是你手藝不佳,還埋怨是水不好,氣氛不對,環境不佳。”

    見林歡慢慢恢復了平靜,景煜笑道:“的確是我茶藝有待提高。林小姐,待會兒還望你不吝賜教!”

    “這……好吧!”林歡略一猶豫,點點頭。心中暗道,玉泉山的水過去可是皇家專用,水質爲全國各大名泉中之首。不過,隨着京城環境被污染,水質肯定會受到極大影響,哪裏能比得上空間潭水?

    得到允許後,挑選了一支毛筆,凝神片刻,林歡寫下“寧靜致遠”,第一次,她有酣暢淋漓之感,無絲毫阻礙停滯。放下筆,她欣喜地看向景煜:“謝謝您,景先生!”

    景煜略一頷首:“無爲自化,清靜自在。林小姐這幅字寫得極好。陳爺爺,您以爲呢?”

    陳老笑道:“你都評價了,還讓我說啥?小丫頭,我問你,你練字的目的是什麼?”

    林歡認真地想了想,道:“最初,是想克服學習過程中的焦躁不安,所以開始練字。如此堅持一段時間,發現對修心養性很有幫助,所以就繼續下去。特別是有段時間,情緒極爲不穩,就練字,如此,極有效果。”

    “也算是修心養性了。如此並非刻意去練習書法,反而成效更好。”見林歡態度非常誠懇,陳老也表示滿意。這是不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呢?

    “林小姐,外面有洗手間,我領你去。”景煜紳士地伸手引路。

    面試結束。林歡暗暗吐了口氣。

    待林歡洗過手,景煜將她領到旁邊的房間:“林小姐,陳爺爺不僅是書法、國畫大師,對音樂也頗爲喜愛。以前我和景怡最喜歡到這裏來搗亂,鬧騰得陳爺爺寫不下字作不了畫。”

    他拿起一支琴簫,對林歡示意一下:“那裏有古箏,不知是否有幸與林小姐合作一曲?”

    房間內,擺放了不少樂器,笛、蕭、二胡、琵琶、古箏、古琴,造型材質各異。

    林歡輕輕地拂了一下琴絃,音色柔美明朗、清亮古樸,自然不是自己那架古箏所能相比的。可以嗎?她擡起頭,看向景煜。景煜笑着點點頭:“旁邊木盒子裏有指甲,你選一副適合自己的。”

    “彈什麼呢?”林歡側過頭,看着景煜,“漁舟唱晚、出水蓮、高山流水還是平沙落雁?”都是極爲普遍的曲子,想來景煜是應該會的。

    “就高山流水吧,這曲子我比較熟悉,其它的就得找曲譜了。”景煜道。

    當悠悠揚揚的曲音響起,陳老停下來,側耳聆聽。景老笑道:“老陳,你可算是終於等到關門弟子了。”

    陳老豎起手指放在脣邊輕噓一聲,景老微微搖頭笑着埋頭喝茶。

    “揮弦一曲幾曾終。歷山邊,猶起薰風。門外客攜?,依稀太古重逢。高??Γ?溲憔?琛e碌?富叫衙廊訴?睡,客子春濃。任閒愁千縷,也不??慵。

    焦桐,非中?青???匠諒耮嘞虜瀉臁p萋僑矗?韝吆凸眩?會繅乒?r渙鼻鎪?氯莧埽?崎卓鍘@撂??媒?希?崾?餃亍e魏問保?悠讜儆鮃昂街小!

    景煜的蕭聲配合得很好,陳老卻嫌棄地撇撇嘴,直接站起身走進來,待最後的宮音結束,不滿地道:“好好一首曲子都被你糟蹋了,你說說,你是多久沒摸琴簫了?林歡彈得不錯,指法熟練,更關鍵的是將自己的感情融入了琴音中,很是難得。如果不是景煜的蕭聲偶爾太過牽強,我都要感慨‘知音少,絃斷誰人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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