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國皇帝面色一白，卻還是淡淡一笑道：“呵，大國師此行，是向來殺朕的罷？”
他原以爲計劃萬無一失，不過短短几日，雲初和大國師，竟都已經知曉了！是他的計劃，安排的不夠縝密麼？還是他們的能力過強了？
無妨，此事是瞞不住的，他們遲早都是要知道的，不過或早或晚罷了！
風流雲深潭般的眸微動，語氣冰冷：“你若迷途知返，本座可饒你一命。”
男人紅衣生風，恍若要踏風而去的謫仙，霽月清風，不雜風塵！
而男人自始至終，都未望雲初一眼。
“迷途知返？大國師若是覺得，朕所做是錯誤的，今日只管殺了朕便是！”
綺國皇帝深吸了一口氣，便閉上了雙眸，慷慨赴死！
他在賭，賭風流雲理解他的想法，不會殺他！
若風流雲真的不願放過他，他也有辦法逃脫，成功率至少有三成！
“本座若想一統斜月各國，幾日便能做到，殊不知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統斜月後，斜月依舊會逐漸分裂，不如從一開始，便莫要合併。”
風流雲薄脣輕啓，聲音不含一絲情感。
“或許大國師說的有理，但朕決心已定，不想再改變了。”
綺國皇帝一笑道。
“好，本座成全你。”
風流雲從腰間抽出了長劍，手腕一轉，便朝綺國皇帝指了過去，氣息恍若寒山孤雪一般，清冷禁慾！
雲初忙上前一步，便擋在了綺國皇帝面前，正色道：“大國師，你若是殺了他，綺國一旦易主，便少不得幾月腥風血雨，新君才能穩住政權，你身爲大國師，也不想看見生靈塗汰罷？
你今日若能饒了他，我定能在三日之內，讓他放棄計劃。若是我辦不到，你再殺他不遲！”
“雲初，你……”
綺國皇帝怔怔地望着雲初，眸底掠過了一抹暗芒，着實沒有想到，在這生死關頭，雲初竟願意擋在他面前，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風流雲終於看了雲初一眼。
他的神色幽暗複雜，帶着許多雲初讀不懂的情緒，細看之下，會發現男人的眸中，增了幾分寂寥落寞。
他就這般深深地望着雲初，足望了她十幾秒，冰冷的眸逐漸變得孤狼一般，帶着一絲侵略之色，似是想將雲初拆吞入腹，轉瞬卻恢復了一貫的冰寒，望向雲初的目光，彷彿在看陌生人一般。
“你可能說到做到？”
男人語氣冰寒。
這是這幾月來，他同雲初說的第一句話。
男人並無慈悲之心，只是綺國是雲淨出生的地方，斜月也是雲淨的家鄉，他不想讓雲淨記憶中，最爲溫暖美麗的地方，血流成河，變作屍橫遍野的煉獄罷了。
這般，有朝一日，她若活過來了，定當會心痛罷？
不過話說回來，風流雲現在有極好的辦法，讓綺國不用流血便能易主，且能讓新君坐穩皇位。他答應此事，或許……
只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同雲初說句話罷了。
“可以。”
雲初雙眸炯炯有神，透着一絲認真。
“本座暫且信你一次。”
風流雲幽暗的眸驟眯，身影一閃，便離開了此處，未再做多停留！
往日裏他見了她，定是要帶她一道離開，讓她去國師府陪着他的，如今……他倒像是真正放手了。
糾糾纏纏了四年，這混蛋總算願意放過她了，她除了有些不適應外……
倒還蠻開心的。
雲初深吸了一口氣，便轉眸望向了綺國皇帝，挑眉道：“這外頭怪冷的，不如你先派兵，將孫國公主送到詭國，我們再上一輛馬車，在路上慢慢聊？”
綺國皇帝深深地望着雲初，閉上了雙眸，長嘆了一口氣。
等他再睜開眼睛時，眸底的瘋癲之色，便消失了不少，他右手一招，士兵便遞給了他一件黑色斗篷，他將斗篷披到了雲初身上，便仔細地幫她繫住了衣帶，低聲道：“成，我們先上馬車，別凍着你了。”
“那孫國公主呢？”
雲初問罷，綺國皇帝沉默了一會兒，道：“來人，送孫國公主回詭國和親！”
“是，陛下！”
士兵雙手抱拳，便離開了此處，前去辦事了。
綺國皇帝野心勃勃，自是不會更改計劃，此次願意妥協，也只是報答雲初替他擋劍的恩情罷了。
很快，他便同雲初一道，上了稍小些的馬車，兩人相對而坐，馬車便朝綺國徐徐行駛而去，外頭不時刮來了一陣風，吹動了車簾，露出了車外的風景。
綠草茵茵間，被風吹了一層層的波浪，清泉石上流，野花點綴萬物，一切恍若畫中場景，最易讓人平心靜氣。
綺國皇帝望着窗外，眸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麼。
“陛下，我聽說十幾年前，孫國曾同詭國大戰了一場，死傷百萬。但死去的人，九成都是因爲戰亂，無家可歸，無地可耕的流民。他們都是被活生生餓死的，我見過畫師在十幾年前，繪成的畫像。
那些人臨死的時候，骨頭外面，只剩下了薄薄一層肉皮，不像是人，而像是死了百年的乾屍，可他們還會動，還會掙扎，還會衝着人笑，是活生生的人。”
雲初單手托腮，望着綺國皇帝，聲音很輕很輕。
“朕見過這些畫像，馬車行駛的這段小路，再往下半米，全都是他們的屍骨。”
綺國皇帝淡淡道。
“我聽說陛下小時候，是在冷宮長大的。”
“你這丫頭，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提它作甚。”
“陛下若發動戰亂，會有許多少年少女，像你以前一樣，無家可歸，嚐盡世間冷眼。陛下也不想，讓這樣的悲劇重演罷？”
雲初話罷，綺國皇帝便閉上了雙眸，並未言語。
雲初嘆了口氣。
這老皇帝，可真是難勸！
雲初算了算時辰，見快到一刻鐘了，便拿出了一個信號彈，將其拋到了空中！
信號彈怦然炸開，恍若煙花一般，甚是好看！
簫羽見雲初這般久，都未曾回來，正想去玄城搬救兵，見到信號彈後，才鬆了口氣，準備回玄城等雲初！
雲初曾同簫羽說過，她今日若放了信號彈，便代表她沒有危險，簫羽只在玄城，等着她回去便是！
綺國皇帝睜開了眸，幽幽地望着雲初，淡道：“信號彈？”
“一個好看的煙花罷了。”
“朕會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