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嘉靖帝 >第六十七章 鴻雁在雲魚在水
    “孫府女公子也到了。”

    黃錦輕飄飄一句言語,恍似一陣春風,將朱厚熜心神都吹到了唯美的回憶裏。

    與孫京同來的,還有孫京之母孫王氏、孫家幼女孫靜香,以及僕婢五七人。方一入興府,孫京諸人便在內官帶領下,去往鳳翔宮拜謁母妃去了。

    朱厚熜不等鳳翔宮女官來傳話,便扔下手中書卷,急不可耐的直趨鳳翔宮而去。

    過了日月門,邁入鳳翔宮正殿,便聽到一陣歡聲笑語。

    自父王升遐之後,他每日裏來鳳翔宮請安,望着滿殿素白,心底總有一種無處話淒涼的慘然。

    便連在內宮當值的太監女官,亦都是愁容慘淡。

    此時,驟然聽到那一連串歡聲笑語,便連他的心情,逐漸明媚了幾分。

    “多久未曾聽聞母親這般開心了?”

    輕笑着喃喃自語,朱厚熜昂首望向內宮之外,便見永淳、永福兒女,恰也在此時蓮步輕移而來。

    永淳年歲稍幼,稚氣不失,自幼在王府裏備受寵溺,也沒有那許多的規矩。

    遠遠見朱厚熜立在母妃寢宮門前,燦爛笑顏在臉上綻開,一手拽着姐姐永福的芊芊素手,一手提起裙襬,歡快的小跑過來。

    秋風徐來,落英繽紛。

    漫天搖曳的落英里,永淳青春洋溢的姿態,宛若是一隻振翅欲飛的彩蝶。

    朱厚熜望着眼前一切,心裏沒來由的一痛。

    他兩個姊妹,永福倒也罷了,有九峯公嫡子傾慕,他作爲兄長,勢必要玉成這一段良緣的。

    此番其母孫王氏前來拜謁,只怕也是有兩層意思。

    若他所料不錯,一則其母已然曉得了這位孫世兄的傾慕之意,此番前來拜謁,便是存了試探的心思。

    其二,孫王氏不遠靜香遠嫁山東,故而也帶着靜香來了興府。

    “於母妃而言,有朱宸、張佐、袁先生這些老人在,興府的風吹草動,是瞞不住母妃的。想必我與靜香之事,孫京傾慕永福之事,定然是洞若觀火。否則孫家母子前來興府拜謁,本不該換永福過來作陪的。”

    如此一來,永福之終身大事,不出意外的話,便順理成章了。

    可永淳。。。

    智腦“明史”上,永淳的姻緣,可謂是坎坷。

    永淳的駙馬,先有陳釗因家勢出身,朝堂中引起非議;最後選的駙馬謝召,卻是個禿子,被傳爲笑談。

    暗暗握了握拳,朱厚熜心裏忽而冷笑一聲,暗忖:如今我有天機在手,若然讓永淳之婚姻,還如“歷史3”上一般,他豈非是無能?

    收回思緒時,永淳、永福二女已然來到身前。

    朱厚熜俯身,憐愛的撫了撫永淳的腦袋,帶着二女從容入了鳳翔宮西暖閣。

    西暖閣,仍舊是滿殿縞素。

    許是衆女官唯恐王妃睹物思情,暗自神傷,卻是在暖閣四處,添置了許多花卉。

    如此一來,絢爛花色耀目,暖閣裏的悽切便也少了許多。

    諸人入了暖閣,給母妃蔣氏以及孫王氏問過安,朱厚熜目光便落在了孫京身後。

    第一次近距離目睹孫家女公子芳容,朱厚熜不禁是心神搖曳。

    目之所及,那道魂牽夢繞的倩影,眉如翠羽,肌如凝脂,腰如束素,白衣勝雪。

    真真是生的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

    一顰一笑之間,宛若是神仙妃子一般。

    一時間,朱厚熜竟是看的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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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閣裏,諸人眼見朱厚熜之態,不禁是笑聲四起。斜刺裏,孫京嘴角抽動,對着王妃蔣氏告了聲罪,便將朱厚熜拉出了暖閣。

    於是一整個下午,朱厚熜都是一副魂不守舍之態。

    。。。

    晚膳是在卿雲宮用的,由王妃蔣氏主持,爲孫家衆人接風洗塵。

    剛過戌時,正是金烏西墜、玉兔東昇之際。

    偌大的安陸石城裏,萬家燈火齊亮,華光沖霄。

    隱隱約約間,喧沸之聲,透過深宮朱牆,傳入興府。不多時,便見絢爛煙花,乍然而起,直衝鬥牛。

    到了此時,永淳早已按捺不住,一行小輩告罪離席,直奔興府鐘鼓樓而去。

    站在鐘鼓樓上,登高遠眺,偌大的安陸石城一覽無餘。

    目之所及,就在視野盡頭、漢江水上,波光淋漓。

    一艘艘遊船畫舫,星羅棋佈的鋪滿江面。遊船畫舫之上燈火輝煌,一站站色澤各異的燈籠高懸;江面上,盞盞河燈,順江而下。

    光火與滿天星辰,交相輝映,美的恍若夢中。

    不知何時,孫京、永福諸人,連同小陸炳在內,已經下了鐘鼓樓,偌大的樓臺之上,只餘下朱厚熜、孫靜香與黃錦三人。

    朱厚熜收回視線時,恰瞧見黃錦正悄悄的退向樓臺出口,只留孫靜香一臉緋紅的站在依欄之前。

    許是察覺到了鐘鼓樓臺上的異狀態,這位孫府的女公子,恍似故作鎮定,抓着依欄的手,卻有些僵硬,有些顫抖。

    忽然間,朱厚熜童心大起。

    悄無聲息的滿布孫靜香身側,目光直直盯着她那一雙似蹙非蹙的柳眉,眼見其臉上紅暈愈濃,朱厚熜俄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待得孫靜香嗔怒的回過身時,朱厚熜又一手遙指燈火輝煌的漢江水面上,笑道:“漢江水東去三十里,有一廟,喚作龍王祠。裏面供奉着漢江龍王塑像,據說極靈驗。

    每逢佳節,亦或如今夜的走百病之時,點盞蓮花河燈,許下心願,若能順江而下飄至那裏,便可得龍王庇佑,心想事成。”

    說罷,朱厚熜回過身,看着眼前佳人臉上的嗔怒凝固,又轉而一片紅暈,便笑道:“你我且去漢江水邊,也放河燈許願,姑娘意下如何?”

    孫靜香微微頷首,兩人並肩下了鐘鼓樓。

    出了興府,安陸石城裏的景象又是不同。

    市井街面之上,人羣往來如織,摩肩接踵。

    許多人三五成羣,在星光燈火下,信不宵行。平素裏鮮少拋頭露面的女子,竟也是佔了大半。

    市井兩側,各色攤位琳琅滿目,要喝之聲此起彼伏。

    十餘興府護衛護持之下,孫靜香帶上面紗,便跟着朱厚熜轉入人潮之中。

    “爹爹昔年致仕回鄉之後,曾帶着我與兄長,走過一次百病。後來因不喜喧躁,便再也沒有帶着我們出來過了。”

    信步徐行,暗夜浮香。

    孫靜香臉上嫣紅褪去,如水般的眸子裏帶着好奇,輕聲細語道。

    她言語裏提及九峯公,爲避尊者諱,朱厚熜不好言語,便話鋒一轉,岔開話題,淡笑道:“孫姑娘且看那裏。”

    孫靜香順着朱厚熜所指望去,便見一彎河水橫亙街頭,水面上微波盪漾。

    其上一座巨大的石拱橋,正是涉利橋。

    “如今的時節,遠未曾到熱鬧的時候。每逢上元節、或中秋節令時,此地人潮奔涌,極熱鬧。屆時,花燈滿橋,雜耍無算。

    猜謎測字,只是等閒。劍舞、游龍方是咱安陸一絕。過些時日,待得中秋節時,我邀孫京共度佳節,孫姑娘也來,可好?”

    孫靜香臉上綻開一抹如花般的笑意,“屆時靜香雖兄長而來,可是要帶上九霄環佩,爲世子撫琴一曲麼?”

    這一瞬,朱厚熜望着那明媚的女子,明媚的笑顏,心神搖曳。

    鬼使神差的,朱厚熜悄悄牽住孫靜香那冰肌玉骨的柔荑。

    隨着指間溫潤的觸感,朱厚熜旋即猛然驚醒,頓覺孟浪。兩人不約而同觸電般鬆開牽着的手,而後齊齊沉默下來。

    萬盞華燈之下,孫靜香看着走在前頭的少年郎,不禁想起兄長送來九霄環佩的場景,想到了九霄環佩上刻着的篆字。

    遠岫追雲拂柳

    明月斟滿西樓

    今夕試燈華

    且伴鵲橋行走

    回首

    回首

    林中佳人知否

    顏容之上,嫣紅再起,孫靜香那尤甚皓月的明眸裏,升騰起幾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懵懂間,她恍然覺得那份“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的情愫,或許真的是有了寄託和依靠。

    。。。。。。

    與此同時,興府侍衛四出。

    百餘人分作十餘波,在朱宸帶領下,遍訪漢江水船家。

    不拘是遊船畫舫,還是民船扁舟,無一例外,俱被興府侍衛尋上門去。

    九峯山所得的數萬雪花銀,一夕盡去,整個安陸漢江水面上的舟船,便被興府一掃而空。

    安陸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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