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景和帝讓他過去。
最近一段時間,景和帝都在忙着賑災的事情,好久沒有理會柳銘淇了。
忽然間來找他,一時間還掙不到怎麼回事。
等到柳銘淇進了宮,到了御書房,見到了皇帝,他第一句話便是:“臭小子,你今天又在亂說什麼?啊?我不是跟你交代過嗎?不許你說票鹽制的事情!這下子好了,全京城都傳開了!”
上次柳銘淇在出主意讓鹽商們喫下一千萬份鹽引的時候,就跟景和帝說過票鹽制的事情。
當時景和帝嚇了一跳,趕緊的阻止了他,讓他不要再說,否則會引起天下大亂。
結果皇帝萬萬沒有想到,柳銘淇居然這麼輕而易舉的便說了,而且是在茶會上面當着那麼多人說。
消息很快的便傳了出去,讓正在喫飯的景和帝當即就拍了桌子,讓人把這個臭小子給叫了過來。
也就是景和帝了。
換了另一個皇帝,一定是先拉下去暴打一頓,再讓柳銘淇來跪着說話。
柳銘淇聞言微微一笑,“陛下,是不是翰林院的一羣新科進士們上奏摺請願了?”
“是你個頭!”皇帝氣得都用了俚語,卻又驀的一驚:“哦,對啊,如果他們再摻和,朝廷上豈不是更亂了?”
翰林院的進士們都是年輕人,和那些利益方摻和得並不深,所以完全有可能憑藉着一腔熱血來上奏章,申請廢除鹽引制,換成票鹽制。
要是那樣,朝廷可真的很難低調處理了。
景和帝倏的望向了柳銘淇,“銘淇,你給我老實說,是不是你故意的?”
皇帝雖然善良寬厚,但不是傻子。
柳銘淇如果是無意中說出了票鹽制,那麼他肯定不會現在講進士們上奏摺的事情。
兩個事情一聯繫,景和帝便知道其中有鬼。
“當然。”
柳銘淇不否認的道。
“爲什麼?”
“因爲朝廷缺錢啊!”柳銘淇道,“眼下從江南來的臨時鹽引款子一千二百萬兩銀子,不是已經用了五百萬兩了嗎?這還不包括災後重建等等的補貼,能撐到年底都算不錯了!
這就意味着,今年剛剛入庫的秋賦也保不住,無論糧食還是稅銀,全都得投到這些破爛的攤子裏面。
問題是這一次能勉強過關,如果明年也發生類似的災害呢?在進一步消耗朝廷的積蓄了之後,朝廷還有能力繼續應付嗎?”
柳銘淇就差說一句,當初我大明亡,也並不是爛得該亡,純粹是天亡我也!
哪個朝代會像大明那樣,持續幾十年的各種風、凍、旱、澇、蝗等等災難一遍一遍的反覆折騰?
如果沒有這些,區區的女直,哪怕是再強盛,也沒辦法破開長城防線。
他們最大的可能只會像是瓦刺那樣,幾十年興盛之後,迎來分裂敗亡。
柳銘淇現在生活在大康朝,他不希望看到災難接踵而來,從而直接毀掉了這個本來就挺好的國家。
因此,他必須要幫着想辦法來。
說白了,解決困難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最應急的一點,便是擁有更多的錢。
哪怕是我大宋,當年亡也是亡在了天下無敵的大元手上,完全不能說人家不能打。
你仔細想一想,鐵木真等幾代雄主,數十年滅掉了大小上百個國家,看似懦弱的我大宋卻差不多是最後一個被滅掉的,能堅持這麼久,你敢說我大宋懦弱?
我連大蒙最後一個大汗都能打死!
還弱!?
而我大宋靠什麼支撐?
不就是錢嘛!
所以柳銘淇一早就想好了辦法,要幫大康朝找錢。
……
景和帝聽到了柳銘璟的話,心中頓時浮現出“果然是這憊賴小子的行事風範”的感悟。
不過這小子說得倒是挺有道理,那些擔心恰好就是朝廷丞相們,以及他憂心忡忡之所在。
“可是再怎麼缺錢,朝廷也不可能改變現在的鹽政制度,從而轉向於票鹽制的。”景和帝首先就先封死了柳銘淇的話,“你再怎麼的策劃,再怎麼的引發討論和上書,都沒有效果。”
“我明白。”
柳銘淇頜首道。
“那你還在那兒做無用功?”
“這可不是無用功。”少年搖搖頭,“陛下,我是要造勢。”
“造勢?”
“對,造勢。”柳銘淇侃侃而談道:“讓朝廷內外都形成一種熱烈討論的風氣,然後讓這種風聲傳到江南去,當大家都這麼討論,都這麼說的時候,你說鹽商們會不會着急?”
“不會吧?朝廷可沒有這麼說。”景和帝道。
“正是因爲朝廷沒有表態,他們纔會慌。”柳銘淇道,“鹽商都是聰明人,他們絕對不可能坐以待斃,等着朝廷上的人來決定他們的命運,所以一定會提前出招,會找各種關係來影響朝廷,讓這個票鹽制永遠都實施不了。”
“事實不就是這樣嗎?”景和帝道,“他們的人脈可是寬廣得很,朝廷的意思他們也很快就能搞明白,那就不會慌了。”
“這一次不一定。”少年笑了起來,“我們可以提前出招。而且陛下,他們之中可是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叛徒啊!”
景和帝秒懂:“賈子明?”
柳銘淇點頭:“對!就是他!”
賈子明,揚州第一大鹽商,這一次在購買臨時鹽引的時候,積極的配合投誠,一口氣自己買了三百萬兩的不說,還捐獻了價值一百萬兩銀子的糧食出來。
白恆望向他許諾了皇帝會親自嘉獎他。
景和帝得了這麼多的好處,當然沒有虧待,直接寫了“積善之家”的牌匾題詞,送到了江南。
據說牌匾通過大運河抵達揚州的那一天,賈子明全家出動,大張旗鼓又恭恭敬敬的把御賜題字給迎回了家裏,並且第一時間找能工巧匠打造了牌匾,掛在了他家的內堂上面。
其實全揚州的鹽商們,不但都買了臨時鹽引,看到賈子明捐贈了糧食,或多或少也都捐了一些。
可最後卻只有賈子明一個人得到了最大的好處,大家頓時明白了過來,這傢伙已經成爲了鹽商們的叛徒。
但所有人拿他都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