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的隊伍從驍騎衛早就變成了繡衣衛。
而繡衣衛引導他們走的,卻並不是通往皇城的御街大道,而是轉道往東邊走。
一輛馬車上的孫彬愣住了,詢問旁邊騎着馬的繡衣衛道:“我們這是去哪兒?不是回東宮嗎?”
東宮位於皇城裏面,和皇宮遙遙相對。
該走的路絕對不是這邊。
繡衣衛遲疑了一下,答道:“孫大人,我們這一次是去帝京府衙門。”
“帝京府衙門?”孫彬倒吸了一口冷氣:“苗黑……”
他的話嘎然而止。
不過這個繡衣衛卻是明白他的意思。
但繡衣衛卻沒有再回答。
孫彬也失去了詢問的意思,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帝京府衙門是誰的地盤?
苗炎!
苗炎做的最狠毒的一件事情是什麼?
一把火燒死了太子寵妃的弟弟及其隨從一百多人。
那位太子寵妃的弟弟,可也是孫彬的狐朋狗友!
苗炎連他都敢一把火燒死,哪裏會怕什麼東宮所屬、前相爺之孫?
關鍵還不是苗黑子恐怖,而是皇上的心思!
皇上連東宮都不要他們回去,直接就讓繡衣衛押着他們去帝京府衙門,這又是代表了什麼?
很簡單啊!
就是代表皇帝對他們極度不滿,已經是等不及了,要直接下手。
連太子都一起。
太子……
太子真的這一次能保住我們嗎?
東宮車隊很快便抵達了帝京府衙門。
倒不是此行所有的人,實際上其餘的附屬官員、羽林衛侍衛等等,在入城之後就和他們分開了。
前往這邊的只有十幾輛車,裏面坐的都是東宮太子的得力助手們。
帝京府衙門在東面新鄭門進來不遠的地方,羽林衛們倒是也放心京裏的安全,獨自離開去覆命了。
不過太子的一羣手下們,卻是心中驚駭不已。
不怪他們和孫彬一樣的想多了,而是這一次鬧得實在是太大。
連太子自己都沒有想到。
除了戶部儲糧倉場司的糧食之外,他們在內務府和戶部庫銀上面也做了大量的手腳。
如果說最初的糧食,還能讓太子覺得自己扛得住的話,現在加上了上千萬兩白銀的消失,太子都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也知道,這筆錢並不是自己的手下們全部吞下的,參與瓜分的人不計其數。
可這事兒又豈是小事一樁?
特別是在這種大災來臨的時候,朝廷需要一大筆的糧食和錢財來救災。
結果打開倉庫,你卻告訴我糧食被倒賣了,錢也被人偷偷的偷走了,你說丞相們怎麼想,皇帝怎麼想?
換成了太子自己,他都覺得自己不能忍。
所以之前被斬殺的一羣六部侍郎們,太子都沒有任何的不忍心。
該殺。
但是呢,到了他自己的心腹這邊,太子卻是有些婦人之仁了。
進京之前,李帆告訴過他,該拋棄的就要拋棄,這樣才能保住太子的位置,以後有機會來實現心中的抱負。
然而太子還是拒絕了。
這代表着什麼?
代表着父皇都不願意和我說話,直接就讓苗炎來審我,還有我的這羣屬下們了。
當然了,太子心中明白,苗炎可能根本不會審訊他,而是會把精神全部放在東宮屬下的身上。
畢竟太子就是太子,在皇帝沒有下令剝奪他的身份之前,他就是國之儲君,根本不允許任何臣子冒犯。
太子清楚自己父皇的性格,即便是要廢除自己,也不會在此之前,把自己交給苗炎。
這一次,不過是父皇對自己太過失望,所以纔要懲罰自己罷了。
關鍵還是在於孫彬他們。
倘若查出了他們的違法事實,查出了他們究竟貪墨了多少錢糧,苗炎是絕對不會饒過他們的。
一旦給他們判處了死刑,那麼這一次鬧得那麼大,皇奶奶還會像是以往那樣保他們嗎?
太子心中沒有把握。
所以,一切都得靠自己!
在馬車進入帝京府衙門的一瞬間,太子握緊了雙拳。
……
進入了帝京府衙門,一羣東宮下屬直接被領到了巡捕衙門的一處地下監獄裏面。
朱哲看到那森嚴黑暗的牢房入口,頓時不滿了,“什麼意思?我乃堂堂的禮部官員,又是太子東宮官員,爲什麼帶我來這種地方?”
旁邊站着的是八大總捕頭之一的雷勝。
一向強硬又堅決的他,這一次倒沒有發火,而是和聲的道:“朱大人,這是苗大人的吩咐,也是皇上允許的……等你見到了苗大人,再問他爲什麼可好?”
朱哲一下子語塞了。
讓我去問苗黑子?
我瘋了不成?
一羣人堵在了牢房門口,冷不防裏面忽然傳來了一陣淒厲的叫喊:“朱兄!朱兄!是你嗎?是你嗎?”
朱哲聽得耳熟,但旁邊的孫彬卻是臉色大變,“昌輝,是你嗎?昌輝?”
“對!是我!我是林耀啊!!”
裏面的人聲音都哭了,“是不是太子殿下來救我了?快救我出去,快救我出去……”
一行十幾個人,臉色都瞬間變了。
他們之中,最爲囂張跋扈的就是林耀。
畢竟他的老爹可是權傾一時的漕運總督,掌握着帝國的京杭大運河動脈,再加上了太子的東宮所屬身份,誰敢不給幾分面子?
結果沒想到現在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聽那聲音,就像是一個快要被處斬的死囚犯一樣淒涼絕望。
孫彬一下子就拉住了門框,“不,我不要進去……我要回去見太子!我要見太子!”
雷勝是性格強硬,不過他剛纔考慮到這羣人是太子的屬下,而太子就是下一任的皇帝,和他們把關係弄僵了沒好處,至少是表面上要有禮貌。
所以雷勝這才說得溫和。
但這下子雷勝就沒辦法了,他示意衙役們把孫彬架進去,“得罪了,孫大人……”
“不……放開我!放開我!”
孫彬、朱哲、沈明勤……一羣人全都是這樣進去的,因爲心中的恐怖,他們也大喊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