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銘淇直接用大康話問道。
商人們剛纔說的也是大康話。
這些外族人在對外交流的時候，首選官方語言就是大康話。
要是不會說，那肯定會被人嘲笑土包子。
就連末藏好川、烏伽羅、耶律飛揚他們交流都是如此。
然後這股風氣也被帶到了生意場上。
本來大家都是從大康交易東西來賣，交易之中自然要交流，會說大康話就代表着能直接和大康人交流。
我能說大康話的人，就是比你要牛氣。
即便這些人說的都是夾雜着不少西北口音的非標準大康話，但終歸柳銘淇還是能聽得懂。
反過來講，柳銘淇講的這麼一口標準大康話，就顯得有點超出規格了。
一羣商人齊刷刷的望着柳銘淇，眼神中頓時充滿了尊敬。
他們自己說不來，但絕對是聽過正宗官話。
能說標準大康官話的外族人，不是高官貴族，就是大生意人——只有這些人才能請得起專門的教書先生來教習。
任憑是哪一種，都不是他們這種小商人們企及的。
遲疑了一下，一個商人猶猶豫豫的拱手道：“在下是回鶻皮溫部落的商人卡瑪，這幾位也是我們回鶻的商人，敢問貴人是……”
“我們來自吐蕃的東部洛波城，靠近昌都府的地方。”柳銘淇指了指遠處坐着的柳銘璟，“這是我們的班曲丹增小王子，我家的地盤也在怒江邊兒上，可以直達南詔甚至是大康的，你們去過嗎？”
“啊！原來是小王爺的商隊！”
幾個商人趕緊拱手拜了下去。
剛纔他們從西旦頓珠等人的吐蕃話，就確定了柳銘淇他們的身份。
雖然他們沒有去過洛波城，但是昌都這種千里之內都很發達的城池，他們卻是聽過的，據說那裏非常繁華，一天到晚船隻不停，交易不停，肥得流油。
既然洛波城是在昌都府旁邊，那麼就算差一點，也差不了多遠。
由此可見，人家能拿出這麼多肥皂來，絕對不是什麼運氣，實在是實力使然啊！
難怪他們這麼大的陣仗。
有錢，又有勢力，帶着這麼幾千精銳出來，難道還有錯？
“你們的部落，我可是沒有聽說過啊。”柳銘淇說了一句，“平日裏都做什麼生意的？”
卡瑪訕訕的道：“不瞞您說，我們做的也就是一些玉石、皮革、寶石、山貨的生意，比不上小王爺家裏做得那麼大。”
“難怪你們都認不出這些東西。”少年指了指旁邊放着的一個個盒子，“肥皂在我們那兒也就是尋常的東西，到處都有。但這些東西卻是不常見的。”
“啊？是什麼？”
幾個商人趕緊轉移了眼神。
“花香精油聽說過沒有？白糖聽說過沒有？大白兔奶糖聽說過沒有？衛生紙聽說過沒有？”柳銘淇一一的指了過去。
“噢，長生天啊！！”
卡瑪率先驚呼起來，“這……這就是傳說中，只有大貴人們才能使用的花香精油！？據說我回鶻國王的妃子們，爲了它可是吵鬧了許久啊！尋常人看都看不見的！”
柳銘淇笑了笑，拿起一瓶打開，頓時一股沁入心扉的梅花香味便傳了出來。
然後他示意這羣人把手攤開，滴了幾滴在他們的手上，再讓他們用來抹臉。
他們用手摸着臉，甘油清爽的浸入臉蛋，彷彿給皮膚都喝了水一樣，再有那濃郁的花香，彷彿感覺自己處在了花的海洋中一般。
這種感覺……
直接讓人都飄飄然的沉醉其中。
這些商人從來都是風裏來雨裏去的，粗糙得很，哪裏見識過這樣的精細保養方式？
柳銘淇此時又道：“我聽說大康的皇帝和皇后他們，每天都要用花香精油來抹遍全身……我等都是凡人，自然是用不到這麼多的，但用來抹臉，讓自己乾燥季節的時候舒服一點，卻是很有必要的。”
卡瑪等人從陶醉中醒來，聞言不覺訕訕。
“大人您說笑了！我們這樣的小商人，又怎麼可能用得了這樣的天上之物？”
然後又有一個小商人大着膽子道：“敢問大人，這……這花香精油多少錢一瓶？”
柳銘淇拿出來的一瓶也不過是試用裝，也就是二十五毫升左右，看上去很小。
“這個在大康賣五兩銀子一瓶。”柳銘淇道：“到達我們那邊時，已經漲到了二十兩一瓶，我拿過來賣五十兩銀子一瓶，應該不爲過吧？”
“不過分，不過分。”
商人們齊聲回答道。
肥皂才一兩銀子的東西，到了這邊就是二十兩甚至更貴。
只不過呢，肥皂屬於是必需品，不但是可以清除身上的污漬，還能受傷的時候在傷口抹一抹，就能一定程度上防止發炎化膿，拯救一個人。
雖然也不是次次都管用，但相比起以前用那些藥膏亂塗抹卻還沒有用處來說，這可是了不起的功效！
所以肥皂受歡迎的程度真不是一般的。
當然了，因爲它是如此的矜貴，所以也沒有幾個人拿來洗衣服，好像也就是那些超級大富豪和國王、大貴族們纔敢如此豪奢的用。
轉過來說，花香精油雖然非常好，想都不想就知道，女人一定趨之若鶩，但它也就是一個享樂的東西，和底下的普通人關係不大，所以賣得貴也沒什麼。
高買高賣嘛，做生意都這樣。
“如果我們大量……不是，如果我們買這個花香精油去賣的話，不知道您能給多少價格？”
卡瑪險些按照之前的套路說話了，然後一想自己哪裏來那麼多的錢大量購買，所以只能先小批量問一問。
柳銘淇道：“我們小王爺說了，第一次來西域這邊，也是想要看一看，交交朋友的。你們這些人敢出來和我們交談，也是有緣，那就每人先拿兩瓶去吧！自己用一用，或者讓那些貴族、有錢老爺家的女人用一用，然後下次我們再說錢吧！”
“送，送，送給我們！？”
商人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柳銘淇點點頭：“不僅僅是花香精油，還有這個。”
說着，他又拆開了一袋一斤裝的白糖，倒了一點在他們的手上：“這個白糖你們見過嗎？喫一喫看！”
“啊呀！”
一個胖點的商人還沒喫就驚呼起來：“這就是白糖啊？我見過！我喫過！在洛浦加措大人的壽宴上面……這個白糖放到了奶酪裏面，哇……那叫一個甜美啊！！聽說白糖很貴很貴的，連洛浦加措大人都沒辦法經常喫呢！”
幾人就在他浮誇的神情下，伸出舌頭舔起了白糖顆粒。
雖然只有那麼一小撮，但喫在嘴裏卻馬上就化了，換成了一道甘泉，從舌尖一直到喉嚨，再到心頭。
這下子他們的陶醉感比剛纔的花香精油還要厲害！
這也是廢話。
多巴胺的快樂，那是沒有人能抗拒的。
能抵抗住不喫糖的人，都是英雄好漢！
一個商人回味了過來，還忍不住再用舌頭舔了舔已經空了的手掌心。
但卻沒有人笑話他。
柳銘淇也沒有。
見到他們眼巴巴的盯着糖包看，少年道：“這個是一斤裝的，之前好像你們回鶻那邊有什麼扎棱族、鄂棱族等也在賣，價格是四十兩銀子吧！你們真的沒聽說過！”
“哦，扎棱族這羣人倒是聽過。”一位商人回答道，“他們手裏有不少的好東西，但這些好東西都是供給大人物的，在回鶻都不夠，又怎麼來這西域的窮鄉僻壤？”
卡瑪也道：“如果在回鶻都要賣四十兩，這邊起碼也得是六十兩，或者是七十兩啊！”
“賣多少是你們的事情。”柳銘淇道：“這裏你們還是每人拿一包去，給那些有需要的顧客們嘗一嘗，然後他們才曉得白糖有多好，以後纔會找你們買，對不對？”
“對！”
一羣人高聲的回答道。
免費要的東西誰不高興？
接下來的大白兔奶糖和衛生紙，也都是在這種激動歡喜到麻木的境況中，被這些小商人們熟知。
然後同樣的，他們又得到了一批試用品，另外還包括了每人五塊肥皂。
毫不誇張的說，單是給他們的這些試用品，價值就達到了兩三百兩銀子。
這可讓本來覺得危險重重的商人們歡呼不已。
連帶着他們跑回城裏，給於闐南城的將領和城守們彙報的神情，也是亢奮得很。
柳銘璟見狀捅了捅旁邊的熊大寶，“你說如果我們是壞人，這個城池會不會被這羣被利益薰心的商人們給害了？”
“說不定。”熊大寶道，“但預計他們的警惕心會降到很低很低。”
“於是我們趁着打開城門一擁而入，把這城池給燒殺搶掠，最後再揚長而去！”柳銘璟做着夢道，“這種馬匪的日子，可也是真夠愜意的！”
熊大寶哈哈一笑。
你別說，柳銘璟這個樣子，還真有點做馬匪的潛質。
草原上要是有了他這麼一批馬匪，恐怕連回鶻人和西羌人都得頭疼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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