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哪裏看不出來，對方這是在害羞。本以爲徐良辰薛冰這對要等到許久方纔能修成正果，畢竟他們一個是萬年冰山臉，一個在感情上又比較慢熱，想撮合他們理論上來說不太容易。不想，今日之事倒是成了個契機。
能讓薛冰自亂陣腳的男人屈指可數，如今她竟然因爲徐良辰入獄而感到慌亂，想來他在她心裏佔據的地位不輕。
故說到底，他們應該感謝敵方。如若不然，薛冰又怎能這麼快認識到自己的心意。
勾脣笑了笑，司妗姝從思緒中緩緩回神。再擡眸時，人羣中已然不見薛冰的身影。
看了看熱鬧的集市，又看了看頭頂刺眼的陽光，司妗姝決定下來逛逛。
同車夫打了聲招呼，不多時她便擡步走進人流。
由於她衣着樸素，光憑衣物，她的身影在人羣中並不顯眼。不過她的氣質太過出衆，因此但凡經過她身邊的路人都忍不住要轉頭打量她幾眼。
察覺到衆人投射過來的視線，司妗姝頗有些不解的蹙着眉。
莫不是自己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好端端的他們作甚都要盯着自己看？
下意識的用衣袖擦了擦臉頰，結果卻是空無一物。登時，她眼底的疑惑愈漸加深。
見狀，路人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目光太過明目張膽。生怕被司妗姝問起，他們忙不迭斂了斂神色。
少了幾道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視線，司妗姝渾身自在了不少。
原本她還打算趁着空閒在街上多逗留一陣，順便買些心儀的小玩意回去。可一回想起身旁路人的目光，她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還是早些回去罷。
司妗姝如是的想着。
因爲薛冰的離開，她只能隻身一人回王府。好在回去的路途不長，且道上人來人往，司妗姝倒也不怕會遇到伏擊。
然而，行至半路她卻頓覺有些不對勁。
似乎有人在跟蹤自己。
對方腳步雖輕，可仔細聽還是能聽到她在快步行走時衣袂翻響的動靜。
而且，隨着自己腳步放慢，對方也在漸漸收斂動靜。若不是自己能借着空氣中的微風聽到她若有似無的呼吸聲，司妗姝都該以爲這是自己的幻覺。
看樣子，這人跟在自己身後已有一段時間。倒是她大意了，直到現在才發現對方的存在。
眼睛微微眯起，司妗姝眸底閃過一抹銳利，表情緊跟着一變。
目前她還不知道對方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因此她不能輕舉妄動。
說來剛剛在街道上的時她就已經意識到有一道視線緊盯着自己不放，不過方纔集市嘈雜聲太大且看向自己的人太多，她並沒有當回事。
沒成想，這青天白日的，自己竟然又被盯上了。
初步預測，對方不是李家派來的人。如今他自己被暗殺的事還沒解決，又哪來的閒工夫對付自己。
在腦海裏搜尋了一圈，司妗姝都沒能想到一個合理的懷疑對象。在京城裏，除了李家和皇帝，她幾乎沒有樹立仇家。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會一會身後這個人。一來弄清楚對方的幕後指使者，二來則是看看她的本事如何。
當然，她可不會傻到去硬碰硬。比起這種開門見山的手段，她更喜歡委婉一些的手段，例如――請君入甕。
果不其然，見她擡腳，那人也忙不迭跟上她的步子。
二人就這般一前一後走了好一段路。
爲了能讓計劃實施的隱祕些，司妗姝特地挑偏僻的地方去。
至於跟蹤她的人，一時間倒是並沒發現這一點。她只顧着跟緊司妗姝的步子，絲毫沒有注意到周邊環境的變化。
直到司妗姝走進一家破敗的寺廟，她方纔反應過來自己上當。
晲了眼四周，她暗叫不好。
下一刻，只見她快步走進寺廟。然而，裏面卻是不見司妗姝的身影。入目之處，皆是一片荒蕪。
顯而易見的，她被司妗姝耍了。
不過，對此女子並沒有表現得太過惱怒，眼底反而是一片鎮定，而司妗姝也在她於原地站定後不久現了身。
原本她是想借機嚇唬對方一下，可暗中觀察對方一番，這背影她卻是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
“你是何人？跟蹤我做甚？”
女子聞聲回頭，目光觸及到她的面容，司妗姝眼裏滿是錯愕。
“怎麼是你……”
她如何也猜不到，這人會是葉奈一。在此之前司妗姝於心裏幻想了無數次兩人重逢的景象，但從未想過會是這般場面。
反觀葉奈一，神色淡淡，聞言也不予理會。
回想起因爲她還喪命的手下，司妗姝心裏僅存的親暱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滿腔氣憤。
但到底對方頂着她上輩子摯友的臉，故看着葉奈一，司妗姝還是沒法徹底冷下臉來。
“你既然已經回了萊國，爲何還要回來？就不怕被我抓到喪命嗎？”
這下，葉奈一倒是有了反應。
她應道：“你不會的。”
說這話時，她語氣裏滿是無畏。
見對方回答的這般篤定，司妗姝眼眶突然就紅了。
是啊，她又怎麼忍心送葉奈一去死？不管她之前對自己真心還是假意，可她從不曾傷害自己一分不是麼？甚至還爲自己受了傷。
見司妗姝突然顯露出脆弱的一面，葉奈一的神情也出現了一絲鬆動。
她動了動手指，想過去拍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聯想到二人現如今的關係，葉奈一最終還是將這份心思壓了下去。
“以前我是不會。”良久，才聽得司妗姝再次開口。
她定定的看着葉奈一，臉上再不見一絲溫柔，語氣充斥着寒意：“但現在不一樣，你配不上我這般對待。”
此話一出，葉奈一果然臉色一變。
似乎是想將這些天來的所有難過都給一吐爲快一般，只聽司妗姝一字一句的質問道：“葉奈一，我司妗姝自持沒有愧對於你。從第一次見面便對你信任有加，即使某些巧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我也從不曾懷疑過你。可你爲什麼非要把事情做絕？爲什麼一定要這般殘忍？”
“我安插在萊國所有暗樁的位置是你暴露的罷？你知不知道因爲你，多少人無辜慘死？其中最小的才十四歲，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個世界。你於心何忍吶？”
說到最後，她聲音裏染上了哭腔。
聽着司妗姝的控訴，葉奈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