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符中夢 > 第122章 平安度中秋
    人的運氣應該是生來就定好了數量的,如果使勁兒作很有可能會越來越少。江策這一回死裏逃生絕對是拼了一把自己的氣運,若是再差個一毫一釐,他這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那座深山老林裏了。

    所以,略微感到後怕的江策,此時此刻,正心甘情願地垂着腦袋在趙璟面前俯首認罪。

    自從平安回到他們歇腳的地方,趙璟已經怒不可遏地教訓了江策整整一個時辰。從江寧府的不辭而別,再到青溪縣的胡作非爲,說的江策自己都有點覺得好像真犯了什麼了不得的大錯,被□□地無地自容,只能把頭越垂越低。

    趙璟是這樣罵的:“你讓我怎麼說你纔好?啊?你知道那裏有多危險嗎?啊?萬一有個好歹,要我怎麼跟你祖父他們交代?啊?”

    江策撇着嘴,暗自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潛進去的……”

    見他似乎有些不服氣的樣子,趙璟黑着臉,道:“你一個人在那嘀咕什麼呢?我說你兩句,是要你記住這次教訓,不要總這麼不知道天高地厚,做事莽莽撞撞的,真是從小就不讓人省心!”

    聽到這兒,江策心裏越發不是滋味兒,趙璟真的完完全全只把自己當成一個晚輩,江策不由自主的有些生氣,道:“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就是一個只會惹事的闖禍精?”

    果不其然,趙璟沒好氣地道:“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江策本想再爲自己辯駁幾句,可是看着趙璟氣急敗壞的樣子,頓時又不想爭辯什麼了。沒關係,愛之深,責之切,長輩對晚輩的關愛也是愛,這沒什麼好氣的,江策覺得自己應該感到高興纔是,這說明趙璟對自己是不一樣的。

    按照江策對趙璟的瞭解,不在乎的人,他理都不會理,更遑論親自冒險前來營救,還特地花這麼多時間用心教育自己了。

    越是這麼想,江策越是忍不住嘴角上揚,但這場景被趙璟看在眼裏就甚爲不解了。他蹙眉道:“你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江策語不驚人死不休地來了一句:“看見你開心唄~”

    聞言,趙璟一句話沒能說出口,差點兒給自己口水嗆死。

    不過,好在日理萬機的端王殿下,實在也就只能擠出這麼一個時辰的空閒時間來教育江策,不一會兒趙璟就被兩浙路繁重的事務給請走了,江策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幾日後杭城內~

    江策追着趙璟喋喋不休地道:“王爺,你怎麼就是不相信我呢?我雖然是沒你年紀大,沒你走過的橋多,喫過的鹽巴可能也比你少,但這並不代表我的觀點就不具備參考性吧?”

    趙璟快步往書房走,眉頭皺的能碾死一隻螞蟻,無奈道:“你說的都是些什麼?……我沒有不相信你,可是你說的事情毫無根據,難道就要因爲你的三言兩語猜測,我就去向朝廷上奏,讓官家派兵南下嗎?”

    江策亦步亦趨地跟進了書房,沉吟片刻,再道:“我確實沒有足夠的事實根據,但是我在他們大本營整整待了一個月的時間,看見聽見的,都足以證明。我就是證據,至少是人證!他們真的不僅僅是單純的小打小鬧,尤其是那個自稱‘聖公’的方臘,此人蠱惑人心的本事連我都險些中招,更何況是那些無知無畏的村民。”

    江策走到茶几邊上,熟練地替趙璟倒了一杯茶,遞給他,趙璟一飲而盡。

    他這纔看向已經糾纏了自己三天的江策,道:“倘若如你所言,他們可能攻打杭城,然後佔領整個兩浙路。這麼大的事,你以爲,我大宋的江南兩路水師和駐軍,數萬人都是喫乾飯的嗎?那些手無寸鐵的農民再怎麼聚集,又如何與朝廷的正規軍隊相抗呢?最多就是小打小鬧一番,屆時,幾州州府自會分撥安排士兵們鎮壓,必然不會出什麼大亂。”

    聞言,江策即便再怎麼心急火燎,也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又不能說是因爲自己前世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的鬼話說出來,怕是趙璟更加不會信了,還有可能直接把他攆走。他可是死乞白賴求了好久,才勉強讓這個冷麪王爺答應自己跟着的。

    思忖半晌,江策又道:“即便你不信,那麼明日就是八月十五的中秋節了,到時候城中百姓皆是一片歡騰,城防守衛亦會樂不思蜀,也許會稍稍放鬆警惕。你就當是爲了佐證我的胡言亂語,城防一定要加強警戒,哪怕你的人親自上也行,就當是有備無患好不好?”

    見江策如此軟磨硬泡地向自己說道了好幾日,趙璟也實在是無力再作反駁,只得道:“……好吧,姑且就聽你一次,雖說我的人還尚未找出他們新的據點,依照之前探查到他們的實力是萬萬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從睦州出來而不被察覺的,更何況是到杭城來。不過,中秋節將至,增強城中守衛,避免因節日城內旅人劇增有可能帶來的一些隱患,也能說的過去。”

    此話一出,江策連連點頭,他知道,這是趙璟在爲他語焉不詳的篤定找臺階下,江策興奮地跑到趙璟跟前,蹲下身,熟稔地拽着趙璟的衣袖,道:“王爺真是世上,最最最通情達理的人。”

    被江策像小貓一樣地湊過來撒嬌,趙璟冷不丁打了個寒噤,嫌棄異常地抽回自己的袖子,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道:“好了好了,又沒規矩。”

    江策心道:我忍你,總有一天,會讓你開竅的!

    可是直到中秋節的圓月從東邊升起,在晴朗的杭城夜空走滾了一夜,最終,打西邊兒的天邊落下,江策都沒能等到起義軍兵臨城下。

    雖然,江策這樣盼着這件事發生是有些不對,畢竟若是暴|民真的衝進杭城燒殺搶掠,受苦的還是普通百姓,但自己誇下的海口被現實狠狠甩了一個大耳光,臉還是很疼的。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回,又跟之前不一樣了。

    是啊,他怎麼能把這茬子給忘了呢。這裏是不一樣的,一切都是相似不相同的軌跡,所以方臘捲土重來的時間線也一定變了。又或者正如趙璟所言,他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撼動整個州府,乃至影響朝廷。

    他又自以爲是了,以爲見到了方臘,以爲見到了他們訓練有素的營地,就理所當然的把前世的一切帶入到了現在。他不該再混淆這兩個不同的時空了,有些事真的不是他這個只會紙上談兵的書生該多管的。

    與此同時,一個纖瘦的身影從城牆下緩緩走了上來,慢慢走到江策的身邊,遞給他一個用油紙包包的很精緻,上面隱隱約約印着“蘇記”紅字的月餅。

    接住月餅,江策回過頭,看向來人,原來是方亳,江策笑道:“亳兒,你怎麼起這麼早?天都還沒亮呢。”

    方亳眺望着遠處空曠無邊的城郊,又看向面色凝重卻要強顏歡笑的江策,道:“公子,你覺得我爹……他們會做出更出格的事嗎?”

    這話,江策如今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接了,畢竟中秋節一夜太平過後,他好像也不敢再隨便“預言”什麼了。

    但方亳好像並不是一定要在江策這裏求得什麼答案,而是自言自語地道:“其實,我挺害怕的,我怕他們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以後會落得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我又怕他們不去做,因爲,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對不對?若是不繼續逞強走下去,他們又該怎麼活?”

    江策再次被這個年僅十二三歲,在後世也不過是個上小學年紀的孩子所問的話給震驚了。

    一個少年,尚且能把事情看得如此明白透徹,那些所謂的大人爲何就不能呢?即便對官府,對朝廷有再多的仇恨,最終目的也是爲了給自己和子孫後代們拼一個自由安穩的將來。

    可如今,他們這條路越走越歪,遲早有一天會被逼到絕路上,那下場呢?在前世,方臘和他的子孫們又是落得一個怎樣的下場,江策沒有了解過,但是可想而知,起兵造反,必然是誅九族的大罪。

    自古以來真正能取得勝利,最終推翻政權的有幾人?

    即便能成事,那也是需要絕對的天時地利人和。最重要的是民心所向,而非蠱惑人心,現在的朝廷還沒有落敗到可以被推翻政權的地步,他們這些人就是在走一條死路。

    想到這裏,江策憐惜地撫過方亳的頭,溫聲道:“亳兒,如果將來他們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你就跟我走,我會讓王爺替你和他們脫離關係的。”

    方亳睜着他那雙清澈無暇的眼睛,靜靜地看向江策,卻始終一言不發。

    二人站在城牆上直至清早的第一縷晨曦灑落在城頭,江策才領着方亳回去暫時歇腳的驛站,準備什麼也不想的好好睡上一覺。

    果然,即便軌跡不同,歷史卻還是會重演。

    方臘等人沉浮數月,終於在十月末發動起義,打着緝拿朱緬等貪官污吏的名義,正式公開地向朝廷宣戰。

    他們的軍隊沒有弓箭、盔甲,只以鬼神那些隱祕難測的事互相煽動,燒房舍,掠奪金帛子女,誘逼良民加入軍隊。大多人們都是安於太平,不識兵革的普通百姓,聽到金鼓聲就束手聽命,不到十天就有數萬人參加起義,在息坑打敗並殺死睦州主將蔡遵。

    而等接到前方戰報的時候,趙璟正帶着江策等人途徑秀州地界,即將進入嘉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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