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見汐月並沒有跟來,頭也沒回,丟下句:“忘記告訴你了,這個小山坳上,太陽下山之後,常常有些豺狼啊,鬼魅啊什麼的。你要是不害怕,就繼續在這兒哭。”豺狼,鬼魅。騙誰呢。汐月撇撇嘴巴,可隨即果真聽到了一聲狼嚎,汐月不敢久留,趕緊跟在了燕王身後,下了山。燕王聽到汐月跟在了身後,嘴角溢出一絲微笑,真是嘴硬的女人。一路上,汐月都悄然無聲。燕王雙手瀟灑地背在身後,不緊不慢地悠然地走着。不覺間,已經在鎮國將軍府的後門外了。“還不快進去。”燕王命令身後的汐月。汐月探進頭看了一下後院,確定安全之後,才進去。碧蘿見汐月回來之後的就沮喪着臉,問她怎麼了。“沒事兒,就是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人。”汐月慵懶地回答。“今兒午後你剛走,夫人和奶媽就來看你了,結果你不在,害的我好一頓搪塞,說你有些悶就出去走走,結果夫人埋怨說我這個做丫頭的也不跟着去,萬一出個什麼事情該如何是好。小姐,我覺得夫人真像您的親媽。這麼關心你。”“是啊,我也覺得夫人最近有些怪,但又說不上來。”汐月也隱隱覺得夫人有些怪,似乎對自己超出了平日的關心。晚飯過後,夫人又差人來看了一下汐月是否回來了,才放心。對於夫人格外的關心,汐月已經無暇顧及,眼下讓她最爲害怕的燕王,明天他就要來下聘了,自己可怎麼是好。允文啊允文,你現在在幹嘛呢。你心愛的女人馬上就要被許配給其他人了,你卻是在哪兒。想到允文,汐月心裏直泛酸。此時,允文也是心如油煎。在端木宮中,他矗立在窗欄上,不知所措地望向遠方。如果自己不是太子,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那麼他一定早早和汐月隱居山林,過着再平凡不過,卻幸福無比的神仙眷侶般的生活,可是現在一切都由不得自己。太子妃近日因爲害喜,身體抱恙。她不是一個傻女人,那天在新建的駙馬府中,她僅僅從允文的眸子裏就看了個明白,地上那個被燕王救起的女子是太子的摯愛,只是太子妃不想挑明瞭說,如若不挑明,也許允文即便是裝也會裝的和自己舉案齊眉,可是如果挑明瞭,那麼恐怕允文就連這裝一裝,敷衍敷衍的心情都不會有了。女人最大的心傷莫過於愛上一個並不愛自己的人。允文就是太子妃心中的這個心傷,讓她心痛不已。太子妃坐在榻上,憂傷地看着太子屹立於窗前的身影,不知爲什麼,那本該偉岸的身影看上去是那麼的無助。他該是在想她吧。太子妃輕輕撫摸了一下並不明顯的肚子,那裏正孕育着她和太子的小生命,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讓皇上喜不勝收,大加賞賜了太子妃,連太子妃的父親也又加官升爵了呢!只是孩兒,恐怕你的父親愛着的不是你的母親,而是另有他人。太子妃黯然神傷。窗前,又傳來太子幽幽的嘆氣聲。太子妃進門這一個多月來,聽得最多的就是這種嘆氣聲。她無奈,想問,又怕會更加傷了自己的心。終於,太子妃按捺不住,低聲說了句:“太子殿下,早些歇着吧。”允文回過頭來,笑笑,笑的那麼勉強,似乎那個笑容不是來自他的臉上,而是專門爲了敷衍人而定製的。太子妃無奈。“明慧你是有孕在身的人,你不必等我,我一點也沒有睡意,你先睡吧,我想出去走走。”說着允文離開了端木宮。太子妃就知道這樣,不問還好,至少就是他的一個背影也還能看的到,一問,便連背影也看不到了!兩行酸澀的淚水不自覺地從太子妃眼中流出,起身脫去外衣,扯了絲被,獨自躺了下來。孤寂開始向太子妃周身綿延……允文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在後花園踱着,身後沒有跟一個隨從,一個公公,都被他阻攔住了,他只想靜一靜。聽說,明日,四皇叔就要去給汐月下聘了。汐月。允文心痛。現在,他什麼也阻止不了,他要去阻止,回頭只能是害了汐月,汐月剛剛保下性命,不能因爲自己又再度陷入危險。可是不去阻止,她真要成爲四皇叔的側妃了嗎。允文索性坐在一個小涼亭裏的石椅上,今晚月明星稀,因爲是初秋,偶然有些風吹過,有些清冷。“賢侄再想什麼。這麼晚了,兀自在這涼亭裏,也不怕着涼。”允文身後傳來燕王的聲音。允文沒有回頭,依舊茫然地看着天。燕王也坐了下來。“不知賢侄這麼晚了還不睡覺,可是在想伊人。”燕王故意問了問。“四皇叔何必明知故問呢。”允文回過頭,夜空下,他的眸子裏分明有閃亮的東西。燕王內心一陣抽搐,汐月能讓他如此,可見他愛她至深。“你這麼說你真是在想安安。”燕王習慣了喊汐月的乳名,因爲他知道其他人都喊她汐月,自己喊安安,覺得無形中和汐月的距離更親近了些。“那四皇叔以爲我還能想些什麼呢。你明知道我是愛她的,何苦要和侄兒爭呢。”允文話裏滿是無奈。“我沒有爭,當時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命運使然,我如若不說她是我未婚的側妃,父皇恐怕就要把她打入死牢了。我現在也是‘騎虎難下’。不過說實在的,我很享受這種‘騎虎難下’,因爲好女人不僅僅太子喜歡,像汐月那樣的女子,恐怕是個男人就難以拒絕,難以不爲之傾倒的,我承認,我也是其中之一。”“可是你想過汐月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嗎。她愛着誰,你知道嗎。”“晨風是誰。和你有什麼關係。”燕王咄咄逼人。“在汐月心中,我便是晨風,晨風便是我。”允文聽到燕王說出晨風的名字,很是震驚,在汐月內心這麼隱蔽的祕密,燕王是怎麼知道的。“哦。”燕王揚揚眉頭,很是不屑。晨風也好,允文也罷,這些終將成爲汐月的過去。“其實汐月的過去對我而言無關緊要,我在乎的是她的人,不是和她有關的過去。”燕王依舊不屑地望着允文,雖然他心裏對允文剛纔所說的那句‘我便是晨風,晨風便是我。’很是妒忌,妒忌的幾乎要發狂,但是他還是抑制住內心這種發狂的嫉妒,振振有詞,鏗鏘有力地回擊允文。“哦,四皇叔何苦自欺欺人呢,你的眼神出賣了你,你要是不在乎,何苦要問我晨風是誰呢。呵呵,汐月的心我再瞭解不過,晨風,在她心中無人能敵。晨風永遠是她心裏的傷疤。”允文聽得出燕王說不在乎汐月的過去那是假的,他聽得出他故作輕鬆的言辭。燕王見自己的心思被允文洞穿,覺得無趣。“是啊,你也說了,晨風是汐月心中過往的一個傷疤,我會給她療傷,讓她這個傷疤痊癒。”燕王很是自信。“愛情的傷疤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化解的。真不知道四皇叔何來的自信呢。”允文認爲燕王太過高估自己了,他的自信簡直就是盲目的。“哈哈哈。不瞞賢侄,你四皇叔我這三十多年的生涯裏,最多的就是自信。”燕王字字有力,“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沒有陪賢侄賞月的雅興了,明天我還有正事要辦,先告辭了。”燕王轉身欲走。明天有正事,燕王說的是要去鎮國將軍府給汐月下聘的事情吧。允文心裏難受極了,汐月原本該是自己的,可是眼下四皇叔卻要奪人所愛。“四皇叔,你真要去給汐月下聘嗎。”允文低喃道。“毋庸置疑啊。這不是已經鐵板釘釘的事情了嗎。在父皇那兒都榜上有名了啊!”燕王回頭,滿眼含笑,眼睛裏有種容不得人抗拒的堅定神情。這種堅定深深刺痛了允文。“四皇叔從來不缺的就是女人,何苦要揪着汐月不放呢。”允文心痛地低語道。“汐月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女人,不是嗎。任何女人都取代不了,我想這點賢侄也認同吧。”允文想讓自己放手,笑話。好不容易天賜良機,怎能放棄。允文嘴脣有些乾澀,眼裏滿是痛楚,他呡呡嘴脣,低下頭,用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帶着哀求,嗚咽道:“侄兒求您,求您放過汐月。”“哈哈哈,侄兒你是太子,怎能這麼放低身段來求本王呢。怎麼,這個汐月在侄兒心中當真這麼重要。”“是。”允文點點頭,“而且我也知道,汐月愛的絕對是我。皇叔有所不知,你還記得前不久皇宮裏鬧刺客的事情嗎。那是汐月爲了見我一面,扮成小公公來宮裏,被侍衛錯當成刺客了,那次她差點被侍衛抓,她能冒着生命危險來見我,可見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允文見燕王根本就說不通,只好拿那次刺客的事情來說,希望燕王知道汐月真實的想法,知難而退。“侄兒是想說汐月爲了你可是連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嗎。”“不,我是想說我們愛情的堅定,皇叔你是無論你如何不會得到她的心的。”“可是愛一個人,是要保護好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侄兒怎麼好意思說她冒着生命危險來見你呢。你要是愛她,就不應該一此又一次見她陷入危險的境地,而無能爲力,你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你有資格談愛嗎。”燕王見允文和自己說他和汐月愛情的堅定,不禁心生怒意,反脣相譏。“我現在或許無能爲力,可是有朝一日,我一定能辦到。”允文緊握住了拳頭,是啊,現在由不得我允文,我允文無能,無法保護汐月,無法給她一個名分,一個安穩的生活,可是有朝一日,等我做了帝王之後,我能辦的到!一定能。允文緊握拳頭,指頭的骨節叭叭作響。燕王也看到了允文的決心,可是汐月也是自己一眼就看中的女子,讓。根本就不可能。“可是恐怕時間容不得等你有那個能力之後了。”燕王冷冷地笑笑,而後轉身欲走。“四皇叔,汐月對我來說真的無比重要。”燕王揚揚眉頭,“可是她在我心中的重要程度絲毫不遜於太子殿下。放棄她,恕本王做不到。”燕王搖搖頭,轉身離去。淚順着允文的眼角流了下來。無力。無望。汐月,原諒我的無能。允文的心在撕扯着。夜漫漫兮,路迢迢。情綿綿兮,心灼灼。同樣無眠的還有汐月,明日自己的命運又將如何,想想自己還真是心酸,自從從穿越到這六百年前來,就註定命運多坎坷,先是被允文救起,送往將軍府,而後又被她安排在了帽兒衚衕,接着又陰錯陽差成了夫人的義女,輾轉反側,寄人籬下到了這鎮國將軍府。僅僅幾個月的時間,自己已經倒騰了好幾個地方,明日過後,又意味着真要隨着那混不吝的燕王奔波到那北平嗎。天下之大,打底哪兒纔是我沐汐月的容生之所。汐月想着,越發的淒涼,都說有愛,心就會有歸宿,可是自己的心明明就跟自己的人一樣,這麼飄着,沒有一個可以安放的地方。允文,你在哪兒。明天,我該怎麼辦。難道你就任由你的四皇叔把我娶往那北平嗎。同樣的無力,同樣的無望。漫長的一夜終究是過去了。天還很早,白洛雲就來看汐月,今天對於汐月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白洛雲和奶媽來的時候,汐月因爲昨晚的無眠,還在安睡,碧蘿見白洛雲來了,就趕緊叫醒了汐月。汐月簡單梳洗過後,就出客廳見白洛雲。白洛雲細細看着汐月,好像是在端詳一件曠世珍寶一樣,她注意到汐月的眼睛略微浮腫着,一看就知道昨夜哭過,真是難爲了這孩子。汐月被白洛雲盯着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自覺地低下頭。白洛雲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移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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