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離望着強撐着身體護住蓮妖的司馬長風，緩聲道：“你可知曉，她爲了救你，攝了活人的魂魄，奪了他人的生息。如今你的命，踏的是旁人的血路。”</p>
司馬長風面露驚異，他知道纖纖用的，定是些旁門左道的法子，卻不想竟是犧牲了旁人的性命。</p>
她總說要看着他死於非命，卻用了那種法子也要讓他多活幾日。</p>
他跪在蓮妖身邊，朝着鳳離一拜，似乎下了決心。“纖纖所做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請二位仙長饒她一命，我願歸還所有生息，亦願付出一切代價，爲她贖罪。”</p>
鳳離道：“你可想好了，生息一旦歸還，你的命數也就將盡了。”</p>
“自當如此。”司馬長風溫柔的望着蓮妖。</p>
她從前十分膽小，怕黑又怕痛，連殺個兔子都不敢看，如今爲了他卻變成了這樣，這份罪責，理應由他擔着。</p>
“好，本君應你。”鳳離說着，便擡手，將司馬長風身體中的生息盡數抽出，那幾百條魂魄掙扎叫喊，在空中交織，不一會便各自散去，歸回本體了。</p>
幸好這蓮花妖道行不深，生魂並未完全煉化，只要肉身還在，不過折些壽數，若是肉身已毀，自有鬼差來收。</p>
生息一抽離，司馬長風便似斷了線了提線木偶，立刻失去了生氣。</p>
九蓮指尖一動，一絲靈力注入了司馬長風體內。</p>
鳳離轉過身望着她，似有不解。</p>
“讓他們道個別吧。”說着又捏了一個訣，喚醒了蓮妖。</p>
蓮妖悠悠轉醒，看到躺在她身邊滿目死氣，氣若游絲的司馬長風，眼眶立刻紅了紅。</p>
“他已歸還生魂，換你一命，我的靈力只能支撐片刻，與他道個別吧。”九蓮嘆息道，說着便扯着鳳離的袖子將他拽到了一旁。</p>
“你早便知道了對不對？”九蓮問道。</p>
鳳離點點頭，道：“這司馬長風本就是命數已盡之人，蓮妖以生魂爲他續命，有悖天道。”</p>
“情之所至，迷了她的眼睛罷了。”九蓮嘆息道，這蓮妖同曾經的她何其相似。</p>
“若是你將如何？”鳳離也不知道爲何，問出這樣一句來。</p>
“自然是傾盡一切，只爲讓自己所愛之人多留一刻。”</p>
鳳離聞言眼眸沉了沉，卻聽到九蓮接着道：“不過傷及他人，換自己平安喜樂，他一定是不願的，所以我不會。”</p>
他？她說的是那個凡人？</p>
鳳離的心忽然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有些悶。</p>
蓮妖支撐着司馬長風的身體，泣不成聲。“誰要你假好心，你不是要娶旁人嗎，誰要你換我的命了。”</p>
司馬長風支撐着最後一口氣，撫上這讓他無比眷戀的面容，若不是她，這世間早無什麼可留戀了。</p>
“別生氣了，你知道的，我心裏只有你。來生，來生若還能相見，我們一定要……”話還未落下，司馬長風的手便慢慢滑落。</p>
蓮妖抓住司馬長風滑落的手，笑着落下淚來。“你傻不傻，我一早就知道你要娶那個什麼勞什子公主是爲了趕我走的，你要做戲，我陪你就是了。我纔不要來生，那時候你便不記得我了，那便不是你了。”說着，那蓮妖便祭出了自己的元神，化成了一朵白蓮的模樣，慢慢融入司馬長風的體內。</p>
“不要……”九蓮阻止不及，眼睜睜看着那蓮妖以自己的百年妖靈，生生續下了司馬長風的命。</p>
冶魂鼎，這生魂果然是用冶魂鼎煉化的，鳳離上前將其收了起來。</p>
三日後司馬將軍與夫人來到牀榻邊，只見兒子突然面目紅潤，行動如常，也不再畏光，似乎是痊癒了，只是好像不記得了許多事情。</p>
司馬家二公子突然病癒，司馬府張燈結綵，爲之慶賀。</p>
司馬長風坐在房中，腦中有些混亂，他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怎麼想也想不起來。他搖搖頭，打開房門，走了出去。</p>
爹孃說他臥病許久，已經很久未曾出過房門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往前望去，卻看見一片蓮池，看着那片白蓮，他心中一悸，轉瞬即逝。</p>
司馬長風捂住空落落的心口，有些茫然。“這蓮池，好像……”</p>
這蓮池自小便在他的房門外，今日看起來，卻格外讓人有些難過。</p>
長風，纖纖不求來世，今生相伴足矣。</p>
滴答……</p>
司馬長風茫然的看着手背上的一滴淚，卻不知悲從何來。</p>
“哎……”屋頂上傳來一聲嘆息。</p>
“看人牆角成癮了不是，還不走？”鳳離敲了敲九蓮的腦袋，九蓮喫痛，向後縮去，卻差點踏空，落下屋頂。</p>
鳳離下意識的一攬，將九蓮扯到了他的懷中。</p>
九蓮對上鳳離的雙眼，一時間有些恍惚。</p>
九蓮回想起蓮妖說的那句話，心中有顫動。</p>
“來生……你便不是你了。”是啊，沒有了記憶的人，即使有同一個魂魄，卻也不是當時的那個人了，原來不肯放手的人，是她。</p>
望着同她近在咫尺的鳳離，九蓮忽然笑了。“仙君這可是投懷送抱了？”</p>
鳳離輕咳，將她扶正，裝作微斥道：“好生站着。”</p>
九蓮也不再鬧了，站定後問道：“接下來，仙君有何打算？”</p>
鳳離也不再瞞着九蓮，將尋仙器的事情同九蓮說了個明白。“此時事關六界安定，本君身爲仙界中人，自是義不容辭的。”</p>
九蓮點點頭，他們仙界人總是教導仁義爲先，鳳離這般做派她倒是十分能夠理解。</p>
“你可還願於我同行？”鳳離問道。</p>
九蓮笑答：“我自然要跟着仙君的，還得護着你不是。”</p>
鳳離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本君看起來就這麼需要保護？”他不明白，這小姑娘從第一次見面起，就總是擋在他面前，似乎想幫他擋住一切。</p>
他再不濟，也不至於需要個小丫頭來保護。除了那幾位上神，他的修爲也算得上不錯，怎麼在她面前就像是個弱公子一樣。</p>
九蓮邊往前走着邊轉過頭來同他說話。“那可不是？若不是我，仙君哪能次次全身而退。”</p>
“我們接着去哪裏啊？”九蓮自顧自往前走，卻被提住了後衣領。</p>
“反了，我們這回，去妖界。”身後傳來鳳離帶着笑意的聲音。</p>
仙器一事，加上妖族之中叛衆一事，妖界一趟，非去不可。</p>
他倒是十分樂意走這一遭，也可以會會故人。</p>
九蓮被強行扭轉了方向，聽到鳳離的話，便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p>
“妖界……”九蓮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這妖界可是她的老巢，此番倒是把鳳離領回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