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白又帶着喫食來尋九蓮，鳳離去同九歌議事了，九蓮便同白白窩在院子裏，靠着紫檀，喫起了糕點來。</p>
這糕點幹了些，吃了幾塊便不太好入口，白白擡手一化，手中便提了一壺熱茶，又探手取了杯子，倒上茶遞給九蓮。</p>
雖說只是一個簡單的化物術，九蓮也能看出白白的術法使得行雲流水，可見靈力渾厚。</p>
“我記得你從前靈力不高，現下竟如此長進了。”接過茶水，九蓮說道，想必今後這隻小兔子倒是不會再受人欺凌了。</p>
白白頓了頓，笑着道：“幸而遇見了高人指點，悟了道，勤加練習，便一步步走到今日了。”</p>
九蓮聞言點點頭，感嘆道：“如此倒也是一番機緣。”</p>
“九蓮姑娘。”白白有些遲疑，卻還是問出了口。“九蓮姑娘怎會同仙界中人走到一處？”</p>
“你說鳳離？”九蓮嚥下口中的飯食，道：“是在凡間時遇見的。”</p>
“姑娘可是傾心那仙君？”白白垂下眼眸，掩去眸間的思緒，問的十分直白。</p>
九蓮笑而不語，白白卻也看明白了幾分。</p>
“仙妖兩族，近來雖無戰事，卻也並非什麼友交。”白白的聲音有些低沉。</p>
“如今仙界同妖族也算能和平共處。”九蓮沒有察覺到白白的異常，想起鳳離，面上便浮上了一絲笑意，“再說，鳳離同他們不一樣。”</p>
“可是，姑娘真的瞭解那位仙君嗎？”白白微微擡起頭，同九蓮對視。</p>
九蓮聞言，不禁側目，看着白白。那雙紅色的眼眸之中已經看不見怯懦，卻能瞧見一些不大一樣的情緒。</p>
見九蓮神色有異，白白垂下頭接着道：“白白只是擔心姑娘受傷。”</p>
九蓮聞言輕笑道：“其實許多次我受了傷，都是他將我治好的，他不會傷我的。”</p>
“是我多想了。”白白垂着頭，端起杯子飲下一口茶。“白白只是希望姑娘可以平安。”</p>
白白與九蓮用了飯便離開了，晚間鳳離仍舊未歸，九蓮便去了妖市，逛着逛着覺得有些餓，便尋了一處小館子。</p>
這家館子的燒肉做的甚是不錯，從前九蓮便很喜歡。</p>
今日有些晚了，倒也沒什麼人，這小店有隔間，她直接坐在大廳裏頭，倒也覺得十分清淨。</p>
點了幾盤自己喜歡的小菜，九蓮又叫小二上了一壺百花果凝露，清清涼涼的，配上飯菜倒是十分好入口。</p>
她正準備大快朵頤，一旁傳來了叮鈴哐啷的聲響，似乎是瓷器摔落在地的聲音，還有小二十分戰戰兢兢有些發抖的勸告聲：“姑娘，您還是別喝了，這小店也不留宿啊。”</p>
九蓮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玲瓏雞塊，放在嘴裏咬了一口，不住點了點頭，這雞肉入了味兒，也十分有嚼勁。</p>
“給我拿酒去，怕我付不起銀子不成。”那姑娘的聲音帶着些許醉意，這跋扈的聲調卻讓九蓮覺得有些熟悉。</p>
只聽得一陣步履不穩的腳步聲，一個小姑娘單手拎着一個酒罈子，踉蹌着掀開門簾走了出來，見到廳裏坐着的九蓮。</p>
原來這喝的醉醺醺的姑娘，正是那個狐族的小郡主傾城。</p>
今日她穿着一襲淺紅的衣裳，同臉上浮起的紅暈倒是相得益彰。她似乎醉的厲害，踉蹌着走近了點，湊近九蓮瞧了瞧，便擡起手指，嬌喝道：“你爲什麼在這？”</p>
九蓮沒搭理她，自顧自喫的不亦樂乎。</p>
看着九蓮桌上精緻的小壺，傾城更有些氣急敗壞，轉過身去怒道：“爲什麼她有酒，卻不給我？”</p>
憤怒加上酒意讓傾城舌頭有些打結，她走到桌旁一屁股坐下來，拿起壺就灌了進去，沒兩下就喝完了。</p>
九蓮要伸手去奪都晚了，撫上額角，不禁有些煩躁，這凝露每日供應本來就少，一人就一壺，眼下是喝不上了。“郡主要喝酒，還是上旁邊喝去吧。”見傾城低着頭不理她，正準備端起菜自己去別桌。</p>
傾城擡頭看她，惡狠狠的看她。“你有什麼好？”</p>
她先前看這小郡主同霖肅的樣子，其實便曉得她似乎是喜歡霖肅的，因爲她的眼神。</p>
一個人再口是心非，整日喊打喊殺，眼神卻做不得假。</p>
九蓮親自去拿了一壺酒，遞給了傾城，這醉酒的小姑娘也是來者不拒，對着酒壺就喝了進去。“我從前第一次見他，便喜歡他。父親說狐王賜婚，是同他，我其實是十分歡喜的。”傾城又灌了一口酒，語氣有些悽哀，“可是臨近大婚，他居然逃婚了，他就這般不願意同我成親。”</p>
“本郡主這般美貌，修爲也不差，他憑什麼瞧不上我。”傾城忽然重重將酒罈子摔到桌子上，揚起頭，她的臉紅彤彤的，倒是比平時可愛一些。</p>
“都是你。”傾城的嘴巴抿着，哀怨地盯着九蓮。</p>
九蓮給自己倒了壺清茶，正好也解了燒肉的膩，擡了擡眼皮，道：“關我什麼事？”</p>
“哦對，你已經有那個仙君了。”傾城有些頹喪，“本郡主居然比不過一個心有所屬的人。”</p>
有仙君了，九蓮對這個說法很滿意，便開口勸道：“你若喜歡他，何不表明心意，一個人喝悶酒有什麼用？”</p>
“表明心意又如何，被拒豈不是更丟人。”她自小眼高於頂，卻也不善言辭，喜歡的就自己動手去搶，可霖肅是不是死物，她又不能把他搶回去。</p>
“我很喜歡他的。”傾城說着更委屈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不住抽泣着，肩膀一聳一聳的，活像一隻受了欺負的小獸。</p>
九蓮拿杯子的手頓了頓，放下杯子，伸出指尖碰了碰傾城的胳膊。“哎，你……別哭啊。”這幅場面，將她襯的像是欺負良家女子的惡霸。</p>
傾城似乎是醉得厲害，伸手便摟住了九蓮，哭的梨花帶雨。“爲什麼他不喜歡我。”</p>
九蓮僵了僵，向後縮了縮，卻還是擡手拍了拍傾城的背，“世間事，盡人事，於心無愧便好，你不說，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九蓮瞧着這個醉醺醺的小姑娘，突然覺得她倒是十分率真的。</p>
傾城喝得酩酊大醉，竟同九蓮稱兄道弟起來，還傳授了她們狐族引以爲傲的媚術，非要助她拿下那仙君。</p>
九蓮連拖帶拽地將傾城帶了回去，交給了她的侍女，深夜纔回到院子裏，卻發現院子中的石桌上放了一壺茶，坐着一個人。</p>
夜裏的風有些涼，這人卻穿的有些單薄，身子坐的筆直。</p>
“怎的現在纔回來？”鳳離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酒氣，擰了眉。“飲酒了？”</p>
“不是我，傾城郡主醉了，我便將她送了回去。”九蓮快步上前坐在鳳離身旁，湊上前去。</p>
鳳離仔細端詳了片刻，見九蓮確實毫無醉意，這才放了心，問道：“怎地同那郡主玩兒作了一處？”</p>
“這小郡主率真的緊，情真意切，怕只有霖肅不知道了。”九蓮說着忽然笑了笑，盯着鳳離問道，“只不過夜深人靜，仙君還不就寢，可是在等我？”</p>
九蓮的眼睛亮晶晶的，帶着笑意，鳳離不禁咳了一聲，不大自然的轉過頭去。“今日月色甚好，本君出來賞月。”</p>
他今日從九歌那裏回來後，不見九蓮的身影，一直等到入夜了也沒見她回來，便一直沒有睡意，就在院子裏坐到方纔。</p>
本是冒着熱氣的茶，現下也已涼透了。</p>
九蓮笑着瞧着鳳離的背影，又瞧了瞧天上幾乎被暗雲遮住了全貌的明月，“嘖，真是彆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