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離有些疲累，不一會便睡了過去，醒轉的時候，身邊已經空無一人。</p>
他素來喜靜，纔將居所選在這鮮有人至的一處，可此時他瞧着靜靜的臥房，心底竟生出一種寂寥來。</p>
“你醒啦，快快快，喝藥了。”九蓮端着藥碗打開門，一束光從外頭灑進來，給這屋子升起一絲暖意，那陽光似乎照進了他沉寂了許多年的心。</p>
九蓮手中的藥碗似乎剛熬好，還有些燙，只見她動作極快的將碗放在桌上，擡手捏住自己的耳垂，嘴裏唸叨着。“真是太燙了，一路上我手都要燙熟了。”</p>
小姑娘輕快的聲音迴盪在房內，讓鳳離的眸子不由得染上了一抹笑意。</p>
鳳離上前拉過九蓮的手，垂下頭，鬢間散落的髮絲劃過九蓮的手心，讓她心尖兒都有些癢癢的。</p>
“有些紅了。”鳳離說着從一旁的抽屜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將瓶子裏的藥膏抹在她的指尖。</p>
九蓮似乎有些不自在，面上也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紅色。“你怎麼知道這裏都有些什麼東西的？”他取物的動作看起來對這房間極爲熟悉，連哪一處放置了什麼東西都十分清楚。</p>
“我從前在這裏住過。”鳳離頓了頓，說道。</p>
“你在這裏住過？”九蓮十分驚喜，似乎是找到了話題，“是來妖界遊歷的時候？”</p>
鳳離垂下頭沒有看她，握着藥瓶的手緊了緊，聲音有些低沉地應了一聲。“恩。”</p>
“難怪你和妖殿的關係這麼好。”九蓮煞有其事的點點頭。</p>
鳳離仔細將九蓮的手指細細查看了一遍，道：“下次可以取個托盤，或者吩咐婢子去便是。”</p>
“我知道啦。”九蓮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每日我都給你送藥，等你好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妖界還有很多好玩的地方。”</p>
鳳離收好藥瓶，應道：“好。”</p>
就這樣，九蓮每日都會將藥親自送來，再賴在屋子陪鳳離說好一會話，雖然大多都是九蓮自個兒在喋喋不休。</p>
有一日夜裏，不知怎的，妖界上空竟電閃雷鳴地下起了大雨，鳳離正在榻上準備歇息，卻聽見門外有些響動。</p>
“誰？”</p>
門吱嘎一聲開了開，外面雷聲轟鳴，九蓮貓着身子鑽了進來，身上還冒着水汽，看着有些可憐。</p>
“雷聲太大了，我有些睡不着，能不能在你房中湊合一晚。”沒等鳳離答應，她便迅速關上了房門，鑽進了屋。</p>
“我不會打擾你的，我就離你近一些。”說着，拿了一牀被子鋪在牀邊的小榻上準備躺下。還沒躺穩，便被一股力量扯起來，坐到了牀榻邊。”</p>
“唉。”一聲嘆息，鳳離起身拿了一方帕子，覆在九蓮的腦袋上，輕輕揉着，又施了些術法，很快頭髮和衣服便幹了。</p>
九蓮心中偷偷樂開了花，他這是允她同塌而眠了？</p>
得了便宜的九蓮自然是十分乖順的，合衣躺在鳳離身側便閉目睡去。</p>
這雷聲讓她總想起龍淵那一日，閉上眼，便能看見渾身血淋淋的鳳離，着實睡不安穩，便厚着麪皮跑到他房裏來。</p>
如此在他身邊，聞着他身上熟悉的藥香，她這才覺得十分安心，很快便入了眠。</p>
鳳離聽到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知曉九蓮已經入夢，輕手輕腳地轉過身來，凝視她的睡顏。</p>
這個小蓮花生的很好看，面容清麗，只是平素行事總是有些肆意。此時睡着了，便顯出幾分乖巧柔順來。</p>
九蓮睡的不是很規矩，睡着睡着便纏了過來，一手搭在他的身上，腿也十分不安分的放了上來。</p>
鳳離閉目，額間青筋跳了跳，擡手將她的腿和胳膊扯了下來。剛扯下來，九蓮翻了翻身，又將一隻胳膊搭在了他的頸間，朝前湊了湊，臉頰與他的幾乎碰到了一處，他能清晰感受到她溫熱溼潤的氣息。</p>
鳳離望着九蓮的面容，眼中出現了一絲迷茫，不知這樣注視了她多久，他還是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將她的手臂放下。</p>
“恩……”眼前的人忽然發出一聲嚶嚀，似乎有些不大舒服，想要掙脫手腕，衣袖也滑落了一些。</p>
鳳離眸光一沉，將她的衣袖向上掀了掀。</p>
她的手腕上有許多傷痕，深深淺淺，有一道似乎是今日才劃破的，還未結痂，而且這傷口似乎是用靈力劃開的，無法用術法治癒。</p>
她的手臂如溫玉一般潔白細膩，這幾道傷痕便更顯得觸目驚心了些。</p>
鳳離眸間輕顫，染上一抹痛色。他這才明白，爲何他的傷好的這般快，爲何這每日的藥中竟有些蓮香並着淡淡的血腥氣兒。</p>
原來她知道了。</p>
那日在妖龍淵，她手中靈劍沾着自己的血，同妖龍對峙，想必那時她便知道，她的血，有着更強的度化之力。</p>
所以她纔會毫不猶豫的親手在手臂劃下一道道傷口，取血入藥。普通刀劍劃傷她的身體，很快便會結痂癒合，她只有用靈力來劃出傷口，才能一直讓血流不停。</p>
鳳離平復了心中起伏，起了身，取來傷藥，輕柔地塗在她的傷口上，似乎是怕睡夢中的人感到不適，他邊塗了藥，邊輕輕對着傷處吹一吹，似乎這樣就能減輕疼痛一般。</p>
那天，她一直在等他來救她，她一直信他會來救她。</p>
上了藥，鳳離卻保持着握着九蓮手腕的姿勢遲遲沒有動作，許久纔將她的手腕輕輕放下，躺在她的身側。</p>
此刻，他只希望外面的雨，下的更久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