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以南挑挑眉,推了推眼鏡,微微垂下眸子溫柔地看着雲簡厭惡撇開的側臉,“好,那我就不耽擱你回家休息了。我剛好值完班也要回去了,要一起嗎?”

    “不用。”

    趙以南笑,不着痕跡地瞟了眼雲簡身後的女警,紳士地讓開路,沒有過多糾纏,語調溫柔。

    “好,那阿簡回去早點休息,我看你黑眼圈越來越重了,是認牀沒睡過好覺嗎?我家裏還有阿簡之前睡過的那張牀,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送過去。”

    這話能讓人聽出他們關係親密,但他語氣又沒有過多的甜膩,得體溫柔反而卻更令人遐想連連。

    雲簡蹙着眉陰翳着眼嗤了聲,在他說到一半的之後就擡腳走人了。

    趙以南盯着她的背影無所謂似的笑了笑,帶着深藏眼底的勢在必得。

    …

    雲簡下車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她在車上睡過一覺,被女警叫醒的時候還有點迷糊,下車時步子都不太穩,被女警叫住了。

    女警:“我看你困成這樣估計也很難上課吧?現在睡覺也來不及了,要不我跟你一起找你班主任請個假,告訴他你是爲了幫我們忙纔沒能睡成,你好好睡一覺再去上課不比迷迷糊糊上課好嘛?別到時候課沒聽進去又沒能休息好。”

    雲簡帶着點點混沌的腦子轉了轉,覺得她說得道理,“嗯”了聲,垂着頭迷迷糊糊地又坐回車上,掏出手機給許木打視頻電話,打通後直接遞給女警,女警話語清晰簡潔,出示了警察證又給許木看了警車後許木表示理解,準了假。

    女警掛了電話,一回頭卻看到那少年頭靠着車窗閉着眸子已經睡過去了,豔色的脣微微張着,蹙着眉睡得並不安穩,一臉唯有睡夢時纔會展露出來的疲憊。

    ——她到底是很累的。

    趙以南說得對,她就是認牀,每晚每晚地睡不着,很少能一覺睡到天亮,安然入睡更是不可能,只能逼着自己睡覺免得第二天趕不上上課。

    都說雲家大小姐是個天才,什麼都精通,學習成績更是萬年第一從未掉過。

    雲簡自認自己不是什麼天才,她只是想爲自己的未來爭取一把罷了。以前是遵從父母的意思,現在是拿自己未來都堵在這個上面。

    她現在除了努力,什麼都不剩了。

    哦不,或許還剩下錢。

    雲簡在車裏醒來後發現前座的人已經換了,那位警官說隊長還有事兒先走了,讓他過來等她醒。

    雲簡道了個謝下車後先回家換了個黑色兜帽衫,看了眼手錶發現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這個時候再去學校也聽不了多少了,她乾脆不去了,叫了個出租到最近的銀行,付了錢下車從兜裏掏出一個黑色口罩戴上,把頭上的兜帽一戴遮住半張臉,匿着身形進入了銀行。

    銀行人挺多,雲簡找了個自動提款機,從兜裏摸出一張銀行卡插進去,查看了下餘額後面的幾個零,隨便提了點,在出錢的時候她手機響了一下,打開手機,是條匿名短信。

    簡哥缺錢了?

    雲簡回覆:沒有,身上帶錢比較方便。

    對方秒回:瞭解了。

    這一條之後又緊隨一條。

    對了,你之前好久沒聯繫我了,公司後續發展到底要怎樣還是要由你定奪,之前你換手機了?我給你發信息你沒看到,要不是今天銀行卡的錢動了我還找不着你呢,怎麼回事?

    銀行卡插進去還沒幾秒就能找到自己現在的手機號,雲簡知道這人的能耐還不止如此所以也沒多驚訝,沒急着回覆,把錢和卡收好後出了銀行走到銀行邊的公園,坐到椅子上纔打開手機將對方的問題一個個回覆。

    繼續跟z國保持連線,他們那邊負責人不傻,你跟他說我的意思他就懂,這次競標肯定是我們的,這個你放心。

    舒活了下手指,雲簡又繼續打字。

    是換手機了。家事而已。

    對方依舊秒回。

    得,你不說我就不問了,你剛剛跟我說的我已經轉告了,這事兒我估計穩了,這要是成了又是一大筆資金呢,你賺了這麼多,不考慮給你軍師加工資?

    軍師就是他自己。

    嗯,加。

    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爽快了,我在你手底下幹了三年我可最服氣你這個了。不過簡哥,你真不考慮咱們見一面?遠程指揮我幹企業你估計世界第一人。我連我老闆長什麼樣都沒見過呢。不考慮讓我見見?好讓我請老闆喫頓飯,讓老闆感受一下被下屬討好的快|感。

    他以前也經常提這個,雲簡只當他嘴貧話多開玩笑,以前她不是沒想同意過,但云家大小姐的行蹤被看得太緊了,根本沒辦法,現在……

    有時間吧,等我月考完。

    行,到時候你可得主動來找我,不然別怪我無情黑了老闆的手機開最大音量趁着上課的時候放a片。

    雲簡:“……”

    懶得再理他的貧嘴,雲簡關了手機,靠在椅背上,閉了會兒眸子,睜開眼垂眸定定看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

    骨節分明,修長細瘦。

    這樣的手原本是畫出過國際級大師都誇過的畫的。

    “你的繪畫天賦是與生俱來的!這幅畫的張力太強了!你是天才!絕對的天才,孩子聽我的,你一定要聽我的,你未來一定要走繪畫這條路!你的畫不可以被稱爲作品,那是藝術!絕對的藝術!”

    或許能到大師封神級別的人都有點瘋癲吧,那位大師的話語很激動很癲狂,攥着雲簡手腕的力道很重卻不怎麼用力,用那種那時的雲簡還會感到害怕卻又看寶物似的眼神看着她。

    最後她被她的父母帶走。

    回家的路上母親說那位大師或許是個瘋子,要讓她遠離他。

    邊說邊垂眸看她,看着那小小的女兒,邊摸她的頭邊笑,笑容如何現在雲簡已經記不清楚了。

    只記得她說……

    雲簡嗤了聲,手臂擋住了眼。

    ——“畫畫有什麼用?不務正業而已,我們阿簡未來可是要做大企業家幫扶弟弟繼承雲家的,琴棋書畫只是會一點就好了。”

    ——“阿簡,爸爸媽媽絕不會害你。爲你選的路絕對是能讓你一輩子都不會後悔的路。”

    ——“阿簡別怕,媽媽會給你許個好人家的。”

    許個好人家。

    畫畫無用。

    不會後悔。

    雲簡睜開眼,眼眸無色無情緒。

    仰着頭眸中倒映出天空,下顎線流暢又冷冽。

    她從鼻息間嗤出一聲嘲。

    “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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