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正沒敢出聲,他知道不必多說,因爲多說多錯。
“哎呀,幹嘛去計較那點事呢?總共才需要幾個人,當然是挑合適的上嘛!咱兒子也沒有特別出色的,他的成績等於是營養均衡全面發展的!”餘爸說着就對餘正眨了眨眼。
餘正忍不住對着他笑了起來。
餘爸最近每天晚上都開車回到凹院裏來住,第二天早上又起早去安市上班,一週跑五天,週末歇兩天晚上輔導兒子,時間安排得也挺緊。
每天餘正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高羅玉用看大猩猩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餘正,你每天傻笑什麼啊?你媽有幾天沒罵你了?”
“去你的!我爸現在天天來,他在我身邊我就特高興!”餘正一臉傲嬌地說。
週六下午,張蘭借了八班媽媽的電瓶車去十里地外的液化氣公司充氣,她將鋼瓶小心翼翼地綁在後座上,鎖好門就準備出發。
八卦大軍坐在院裏看着張蘭笨拙的樣子,一個個搖頭嘆息:
“省那點錢幹嘛呀?一個電話人家就給你充好送回來了!”
張蘭笑笑不說話,她覺得自己在家也是閒着,能省點就是點。
八班媽媽見張蘭出院門時搖搖晃晃,連忙對着她的背影喊:“張蘭,你一定要小心點啊!”
餘媽冷笑一聲:“你聲音小了,她不一定聽得見!回頭車子摔散架了你就哭去吧!”
八班媽媽急得眯起了眼睛:“哎,我就是擔心這個,萬一車摔了我騎什麼呀!”
嚴姐看了她倆一眼:“你們別擔心了,我看她是開始沒習慣,等一下平衡了就不會晃的!”
“你們就沒人擔心張蘭這個人嗎?都擔心車摔壞了怎麼辦,難道人還沒車重要?”飛飛撩了一下剛洗過的頭髮,好奇地說。
餘媽不接飛飛的話,自顧自地嚇唬八班媽媽:
“要我說你就是活該!隨隨便便把車借給她,看她一臉倒黴樣兒,真摔了,不但沒錢賠你車,你還要倒貼她的醫藥費呢!”
“天啦!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其實我也不想借給她用的,是她連着求了我兩天,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呀!”八班媽媽苦着臉說。
就這樣,她們從張蘭借車說到她替兩家做飯,又從她的家境清寒說到寒門出貴子,一個話題上下左右翻着個兒說,很快就打發走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餘爸睡了好一會兒才起牀,走到門口伸了個懶腰:
“熱鬧啊,都在聊什麼呢?”
嚴姐笑着說:“餘老師你起牀啦?我們聊天有沒有吵到你呀?”
餘媽沒好氣地答道:“他睡得跟豬一樣,雷打都不動!現在一到週末就睡覺,叫都叫不醒的!”
八班媽媽說了句實話:“將心比心,你們家餘老師週一到週五多辛苦啊!開車早出晚歸顧着上班!回到這裏還要幫兒子補課,週末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餘媽翻了翻眼皮:“我可沒叫他天天來,一到週末他喫過飯就去佔着牀了,我想午個睡都不行!”
“那怎麼可以?”餘媽緊皺眉頭說:“兩個人青天白日關上門,明明在規規矩矩地午睡,但別人還不知道會怎麼猜的呢!多不合適啊!”
一句話把餘爸尷尬得鑽進了屋裏,旁邊媽媽們捂嘴偷笑。所有人都不知道說什麼了,八卦一下子遭遇了冷場。
這時張蘭騎着電動車呼地一下衝了進來,大家像看到了曙光一樣站起身,一來是緩解緊張的氣氛,二來又找到了新話題。
嚴姐首當其衝:“哎呀張蘭,你可回來了!我們都替你擔心呢!不知道你路上安不安全!”
張蘭停下車笑着說:“謝謝大家,我沒事的!”
“切!”餘媽哼了一聲,又瞄了瞄張蘭,臉上劃過一絲失望,很明顯這不是她期待的結果。
張蘭正要解開繩子,突然餘爸就跑了出來,大聲說:“別動!”
這聲音把媽媽們嚇了一跳,只見餘爸跑到車前,伸手就開始解繩子,一邊解一邊說:
“張蘭,你怎麼能自己去背這麼重的東西呢?這可不像你們家裏一捆棉花一袋糧食,這可是危險品!萬一摔了可怎麼辦呢?”
張蘭站在一邊沒出聲,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餘爸麻利地解開繩子,扛起液化氣走進張蘭屋裏,幫她裝好試用了一下,都辦妥了纔出來。
外面餘媽的眼珠子已經瞪得像死羊眼了,眼裏全是怒火沖天。
媽媽們一看不妙,趕緊想辦法救火。
飛飛搶着說:“餘老師,你真是樂於助人的好人啊!真正稱得上爲人師表的!”
嚴姐立刻附和:“是啊是啊!他們家可是書香門第,你們看他家餘正,不但學習成績優異,還特別懂禮貌,很遠看見我們都要喊一聲的!”
老公當着自己的面去給一個寡婦幫忙扛鋼瓶,這事多損面子啊!此時餘媽腦子裏全是如何給自己扳回一局的辦法,要麼罵自己老公一頓,要麼罵隔壁那個窮鬼幾句。
大家的誇讚讓餘媽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但她很清楚,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就算不罵也得發幾句牢騷,要不然不符合常理。
就在餘媽醞釀好,情緒呼之欲出的時候,歐爺提着他的二胡晃晃悠悠地走出來了。他揉揉眼睛坐下來:
“嘿嘿,今天這一覺睡得真香!來來來,我今天給大家拉一段《梁祝》吧!你們可聽仔細,哪裏音不對要及時指正!”
“好啊!歐爺露一手!”
大家不約而同地鼓掌歡迎,連平時一見歐爺拉二胡就翻白眼躲進屋子的飛飛也拼命拍了起來。
餘媽一看焦點從自己身上轉走了,這才把真氣收了回去。看着餘爸木然地站在門口,餘媽立刻讓開一條進屋的縫隙,低聲吼道:
“看什麼看?還不滾去弄點洗潔精把手洗乾淨!”
媽媽們眼睛看着歐爺拉二胡,耳朵聽到身後餘媽的聲音,不由得集體鬆了一口氣:餘老師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