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在縣城住了那麼些年,平日極講義氣,若不是他現在的這麼個處境,就衝他的語氣,不知道的還真會以爲他是個什麼除暴安良的大俠,殺人是迫不得已。
路少琛混得久了,什麼沒見過,纔不喫這一套。他用沾滿墨的筆指向對方:“說說,爲什麼殺人?”
申虹瞪了他一眼:“我是殺手,當然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
“那麼金主是?”
申虹冷笑:“哼,幹我們這行都得講信用,我是不會告訴你我的僱主是誰的!你要上刑便上,老子什麼刑沒受過!”
隨之他把胸口的衣服一扒,果然露出大大小小的無數傷疤。
因爲受新政的制約,路少琛當然不可能真給他上個什麼刑。不過衙門裏多得是不留痕跡的刑訊辦法,要找出他那兩個僱主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路少琛話頭一轉,開始向他套當下的一些難題。
“聽說,你是當年春風樓排行第九的殺手?”他說。
誰知申虹聞之十分激動,拍着桌子吼道:“閉嘴!不許說我的排位,這是我生平第一大恥,永世難忘!”
“這排位怎麼你啦?”
申虹恨恨地又一拍桌:“按我的武藝,本該拿第一!都怪酉常情那個臭女人,比武前夜找我……才導致第二天虛弱無力,一口氣連敗八局!成了衆人的笑柄……”
路少琛一聽就懂了:“哦,她把你榨乾了唄?”
“那是!一夜七次,正常男人都喫不消!”
路少琛倒吸一口涼氣,他都搞不清楚那大叔說這話到底是真的因爲怨恨還是爲了炫耀了。
“那你……”他想了想,琢磨了一下措辭,決定委婉一點,“那看來,那位酉常情能這麼……必是個不世出的美人了?”
“那是!”申虹的神情又變得驕傲了,“春風樓裏就數她是第一風騷,她之下,就是我!”
“你?!”路少琛驚呆了,“大叔……你……你別告訴我你也接客……”
申虹的鼻子幾乎翹上了天:“廢話!對於男人!我可瞭解得透徹!”
男人年紀一大,就會忍不住吹噓自己年輕時的豐功偉績,然而對於申虹年輕時的豐功偉績,路少琛只想捂住屁股。
“大叔,”他清了清嗓子,言歸正傳,“既然你和酉常情同在春風樓共過事,那我想問問你,你對她……到底瞭解多少?”
……
小鳳一整天都憋着一股氣,她先是在衙門口轉了半晌,接着又跑去秦妙娥家,在那棟大宅周圍轉悠了半天。燕祁雲不見人影,衙門裏的人說他把申虹抓進來後就出城去了。提起燕祁雲,所有人都翹起大拇指,不愧是京城調來的公差,剛上任就連破兩宗殺人案,他們個個因此敬佩不已。
小鳳不僅不悅,還十分不服氣。明明又有一件殺人案就發生在她眼前,可他偏偏不信,看來唯有找出真相,才能證明她所言不虛!
如此一思量,她乾脆就蹲守在那大宅附近,打算盯住那個秦妙娥,等着她露出馬腳!
但是等了一整天,那個女妖怪卻直到將近日落纔出門。又是一身素衣,一輛馬車。馬車跑得不快,往東行去,她悄悄跟在其後,跟了好一段路,卻不見馬車停下,倒是繞着一片民宅轉了一圈。
她定睛一看,原來這片民宅的一角就是木瀆縣唯一的一所學堂。鐘聲敲響的意思是下課了,一羣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出來,她下意識地隱身到暗處。
而那馬車好似就在此時也放緩了腳步,尤其是在經過學堂門口時,磨磨蹭蹭得像個蝸牛。
小鳳藏在陰影裏,暗想:“她出來一趟,別的正事不幹就光顧着繞着這學堂轉,難道學堂裏有她的小孩?”
眼看那學堂裏的孩子都跑光了,然而馬車還是沒有要走的跡象,好似在等着什麼人。直到從學堂裏最後出來一個男子,小鳳才恍然大悟。
——原來,她是在等他!
然而馬車沒有停,即便走得十分緩慢,也沒有停下。最後出來的那名男子應該就是學堂的教書先生,此時他正在鎖門,察覺到身後的馬車似乎有些異狀便回頭看了一眼。然而那車伕將馬鞭一揮,馬車就此絕塵而去。
“啊,我明白了,她看上那個教書匠了。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是不好意思直言,還是再等過段時間把他喫掉就不清楚了……”小風心裏盤算着,逐漸升起一個邪惡的計劃,“可惡的女妖怪,該顯形的時候不顯形,害我在燕大哥面前丟面子!既然如此,我就壞你的好事!”
……
縣衙裏,申虹想了想,終於想出了一個關於酉常情的特徵。
“她好色!誰都想睡!”他說。
——廢話!
路少琛酸溜溜地說:“算了算,這個就別說了,除此以外呢?”
申虹不解:“牢頭,你想了解她幹什麼?”
“是這樣的,我們查閱了不少卷宗,現在已經知道荊紅羽其實是酉常情的一個別名,最近縣城裏因爲王家被她盜了鬧得沸沸揚揚,所以現在是在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申虹打斷他嗤笑道:“王家那個被弄壞的屏風,一定是假貨。”
“嗯?你怎麼知道?”
“酉常情很少幹這種事,但一旦幹出來了,一定不會去糟蹋真品。若非王家那屏風是假的,她怎會在上面亂塗亂畫呢?”
“啊……原來是這樣啊……”看來他果然很瞭解她
申虹非常自信:“而且她一旦犯案,就會迅速抽身而走。換言之,她來到一個地方,也會迅速尋覓目標。所以,我有個建議,你們可以排查一下最近來木瀆的人,或許會有什麼發現。而且要快,否則,再過幾天她說不定就跑路咯!”
……
這一天,林墨打算買條便宜的鯽魚回家燉燉湯。他鎖好學堂的門,回頭一看卻被嚇了一跳,眼前一塊紅彤彤的肉幾乎撞到他臉上,肉背後,亮出一個小姑娘的笑臉。
“老師好,請老師收下這塊肉!”她不由分說就把那塊肉塞到林墨的手裏。
“啊……”林墨略微一愣,還是保住了讀書人的氣質,“請問,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