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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你確定的一件事是,不知道爲什麼,司馬懿已經看出你很不對勁了。

    而且他幾乎不能算暗示,而是明示給曹肇,只是後者沒什麼反應。

    但曹肇問你的問題,明顯也不是問後宅婦人的問題,而是隻有“劉賜”能回答的問題,這同樣也是對你的暗示。

    你想了一下,鑑於他這幾天對你十分客氣的態度,儘管你仍然沒想明白他腦子裏都在想啥,但你覺得可以稍微客氣點回應。

    “先主雖顛沛險難而信義愈明,且丞相用心平和,怎會株連婦孺?”

    “雍涼之民今日仍思王師,何來信義?”

    “開誠佈公,製法示文,郡縣有學,鄉閭立教,而令內外無異法,如何稱不得信義?”你嗤之以鼻,“出逃的雍涼士族不過求曲法以施恩,何能遠謀?”

    曹肇端起酒杯,看了你一眼,“‘民知有闢,則不忌於上’,諸葛亮輕士人重庶民而欲得天下,豈非南轅北轍?”

    ……你發現這小白臉還真不是你想象中那種人,你原本覺得他長得漂亮,受曹叡寵愛,又不近女色,很可能就只懂點阿諛拍馬的技術,沒想到他的小腦瓜裏還真的在思考東西。

    你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傲慢,然後考慮是否整理思路說服他。

    在你看來,曹肇知道你是劉賜的前提下沒喊衛兵過來活剮了你,原因可能是需要你。

    但是需要你做什麼呢?

    要麼他準備叛逃,要麼他想說服你叛逃。

    如果是後者,他還得找到一串兒能指證你是江州都督劉賜的證人,你纔有被利用的價值,考慮到許昌漢臣被曹老闆大規模的夷了三族,你又剛來渭南大營不久,他想找到這種證人真不太容易;

    如果是前者,作爲曹休的長子,襲長平侯爵的曹魏宗室,他又不像夏侯霸那樣有親戚在蜀漢,他得吃了什麼不消化的東西才能想要放棄一切爵位官職家族權力來蜀漢?

    ……除非曹魏內部出了大問題。

    你最後決定還是先不考慮這些,用你最擅長的技能懟他一把。

    “開天闢地時,”你說,“這世上並無士族與庶民之分。”

    曹肇端着酒的手停了,好像被你氣笑了。

    “夫人慾效禰正平,”他說,“我卻有自知之明,從不敢自比魏武。”

    “那將軍欲比誰?”

    他瞥了你一眼,神色中不辯喜怒,“黃祖足矣。”

    你眨了眨眼,這算圖窮匕見嗎?還是他失去耐心,態度轉爲強硬,又或者仍然是一次試探?

    但即使是試探,你也必須迴應這種強硬的試探。

    考慮到在潼關城這裏,你名義上是他的側室,因此你們倆喫飯時案几擺得挺近,大概也就離了一丈多遠而已。

    既爲士族,又是武將的曹肇腰間習慣佩劍,但喫飯時也會像普通士人一樣將佩劍摘下,放在左手邊。

    你起身,一步跨過案几,曹肇第一反應居然是直起身,睜大眼睛,然後一個後仰!

    在他低頭,伸手,想去摸身側佩劍時,你已經反手將那把你饞了很久的劍拔了出來。

    寶劍無光,神物自晦。

    □□的一瞬你有點失望,劍身冷冽,但並無耀目光華,只是一柄平平無奇的長劍。

    但很快你便不失望了,你反手將它貼上曹肇脖頸時,一絲短鬚輕飄飄的落在劍面上,你甚至不曾有意試劍,它就給你表演了一個吹毛斷髮。

    “將軍身上薰的什麼香?”你離他極近,因而能極清晰的聞到他身上一股優美馥郁,價值也不菲的宮廷香料氣息,“我聽說爲奪回雍涼,司馬懿徵發了洛陽以西的全部農夫,將軍不似黃祖,倒似令君,縱田間荒蕪,民不聊生,仍能衣袖生香!”

    曹肇瞪着你,他可能氣炸了,從牙縫裏擠出了你的假名,“劉賜,你以爲你能離開潼關?”

    “將軍關心魏王便好,”你噗嗤一笑,“何須留心到我身上?”

    缺德話剛出口,你就後悔了。

    因爲這位美貌的小曹將軍一瞬間瞳孔收縮,而後他目光轉向了你手中的劍——他一扭頭就要貼上劍鋒自刎!要不是你手快!你在這兒要缺德出人命了!

    現在換你後仰了,你一鬆手,長劍落地,重心沒穩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拎起劍,站起身,一腳踹翻了案几上那點酒菜,以及他一筷子都沒碰的死魚,死死地盯着你。

    聽到響聲,官舍裏的僕役跑了過來,見到的畫面大概是……大概是長平侯家暴現場?

    ……………………這太尷尬了。

    但你終於給曹肇勾勒出較爲準確的一面了:這人自尊心爆棚,別看他留在史書上那寥寥幾筆是個佞幸,但他自己一點都不想聽別人說他是個佞幸【

    “……將軍?”

    曹肇不錯眼珠的狠狠瞪着你,咆哮了一聲,“取劍來!”

    ……………………

    “你若能贏我,”他冷冷地說,“我便讓你離開潼關。”

    你還挺想問問輸了的話他要怎樣處置你,但你看到牆裏探出半個身子的青行燈那一臉鬼畜的笑,你決定還是不問了。

    官舍的院門被關上,小曹將軍家暴沒過癮還非要跟側室動刀子這點丟臉事應該傳不到司馬懿耳朵裏。

    拎拎手裏的劍,不是你說,馬鈞雖然是個天才,在沒節操砸碎一千四百年天工樹的蜀軍冶煉技術面前,也還不夠看。

    你胡思亂想的時候,曹肇的面部曲線從剛剛的猙獰反派臉又恢復成了古言標配男主臉,他仔仔細細的整理了袖口,領口,固定了一下腰帶,然後,他拔出劍,衝了過來。

    你見過幾種劍術。

    陸遜的劍術爲軍中劍法,樸素無華,偏重防守,善與身側護衛配合,互補短長;

    卞耀的劍術爲遊俠劍法,凝練老辣,偏重進攻,劍端有千變萬化,一擊致命;

    曹肇的劍術是另一種,你願稱之爲表演劍法,舉手投足精確優雅,翩若驚鴻,華美難言;

    你看到他的刺、劈、挑、砍都要兼顧身形風度時,腦子裏不覺閃出那日在巴東營中什長噴你的那句話:

    【……什麼花裏胡哨的!】

    該說不說,曹叡的審美是相當過關的,曹肇這種能文能武的烈性美人,換了老劉家二十四代先帝,估計也會青眼相加,但是——

    這特麼根本不是冷兵器戰爭中能用得上的劍法!兩軍交戰,接戰時身邊若是沒有護衛,那就是泥巴里打滾,多一步沒用的動作都可能被一撩陰腿踹倒,何況是一對一茬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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