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是我，丫頭？”
江酒丞半跪在她身邊，捧着她的臉，淚水已經溼潤了面龐，她的眼，是空洞無神的。
“九哥，她這是怎麼了？”霍傑森愣住，言如意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就被幾個假人嚇得魂不附體？
江酒丞看向那隨着鋼索遊蕩的“女鬼”，觸及那張面目全非的臉，雷霆大怒，“這東西給我拆了！”
關這個“女鬼”什麼事？
霍傑森不明就裏，還是依着江酒丞的意思，胡亂扯着。
“別怕，有我在。”江酒丞寬厚的身軀將女人擁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背脊。
言如意腦袋埋在她懷裏，抽着大口的空氣，似乎，不用力呼吸，就會死掉。
“走，我帶你出去，不要怕。”江酒丞把她抱起來，凝着眉心，“是我不好。”
他怎麼忘記了，這丫頭有幽閉症。
在接她到江家時，發現她對狹窄的地方分外恐懼，於是，他把她安排在了江家最小的房間，除了一道門，沒有通風口。
在廚房背後的那個小房間，她一住就是十年。
還以爲她已經克服了，沒想到源自骨子裏的弱點，還是遺留下來，直到現在，還足以摧毀她的心理防線。
言如意的手，緊緊攥着男人的衣裳，淚水浸溼了他的襯衣。
漆黑的地方，狹小，密閉，似乎在角落裏，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她，那是鬼魂，是野獸，蟄伏着等待時機，張開血盆大口將她吞噬。
“大哥哥，放我出去……大哥哥……”
渾渾噩噩裏，不知道是哪個孩子，無助地祈求着，她害怕，她哭着，可是他從不心軟。
——
“怎麼樣了？”
酒店的房間裏，男人站在牀邊，看着面無血色的女人，問着家庭醫生。
“受了驚嚇突發高燒，休息兩天就沒事，以後還是儘量避免比較好，如果可以，輔佐心理治療。”
江酒丞讓醫生離開，撐着牀頭，指尖撥開女人額角的長髮，“明明很脆弱，還逞強。”
心底隱隱的作痛，始終不知道，要怎麼給她溫暖纔好。
“九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小言言害怕，就不帶她去鬼屋了。”霍傑森心裏苦，幫忙幫忙幫倒忙，還好言如意沒受傷，否則，他不得不懷疑，江酒丞會擰斷他脖子。
江酒丞盯着言如意看了半分鐘，小丫頭一會兒該醒了。
她應該不願意見自己。
他轉身欲走，言如意似乎有所感應，猝然揪住了他的指尖，喃喃囈語，“九爺……九爺……”
夢裏夢到他了麼？
江酒丞反手捏住了她的爪子，眼見她手腕的紅繩有鬆動的痕跡，耐心地解開，再重新套了兩圈，打了個結。
霍傑森站在一旁，難以置信，他跟九哥相處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眼裏流露出那麼溫柔的光。
做完這一切，江酒丞硬生生抽離，冷漠失而覆來，“走。”
“九哥，你不等着小言言轉醒？”
霍傑森不敢再問，不禁暗自琢磨，九哥是喜歡這個小丫頭呢，還是喜歡這個小丫頭呢？
——
言如意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空蕩蕩的酒店，身體滲出的冷汗溼透了頭皮層。
她摸着滾燙的額頭，接起了電話。
“是言記者嗎？”
“任醫生？”燒到斷片的程度，完全不影響言如意對聲色的判斷能力。
“嗯，我已經快半個月聯繫不上晟弦了。”
語氣裏難掩的惆悵，一聲“晟弦”，而非“厲主任”。
言如意沉默着，她也跟厲晟絃斷聯，但，她不說，是因爲感到任芳菲想傾述的會比較多。
“晟弦跟我是同門，他比我小一歲，在學校就一直追求我，但是你知道，他那個人嘴賤。”
“嗯。”
言如意適當迴應，只爲證明沒有斷線。
“因爲一些誤會，我沒有跟他在一起，而是選擇了黃建業，我跟黃建業沒有感情，組建了家庭，分配工作，跟晟弦分道揚鑣，我以爲，我可以安穩度過一生。”
“直到我發現黃建業揹着我在外面亂搞，我被調到了第二醫院，冥冥之中，可能是孽緣。”
對任芳菲，言如意沒有太深的見解，不過，她應該是獨當一面的女強人，此時此刻，打電話的聲音卻夾着濃重的鼻音。
“其實，晟弦選擇你挺好的，我是真心想祝福你們，可惜，我辦不到。我承認，在你們分居這段時間，我一直企圖介入你們之間……”
“等等。”言如意實在聽不下去，打斷了她的自我反省，“任醫生，你誤會了，厲大哥跟我不是情侶關係。”
之前隱隱猜測任芳菲和厲晟弦關係非同凡響，但在得知任芳菲結婚，老公是黃建業時，她迷茫了。
現在串聯起來，難怪任芳菲找到四合院之後，對她的態度更加冷淡。
“你……說的是真的？”
也不怪任芳菲不相信，男未婚女未嫁，同住屋檐下，關係確實不明朗。
“這樣吧，任醫生，你開車過來，我們去一趟津南。”言如意也按捺不住了，津南距離隋遠也就三個小時車程而已。
厲晟弦就像憑空消失，她已經掛心很多天了。
“好。”
任芳菲掐斷通話，言如意發送地址，口乾舌燥，嗓子冒煙，摸索下牀倒了杯水。
她只記得進鬼屋看到那些光怪陸離的悲慘世界，敲了敲腦門，卻忘記後來是怎麼出來的。
昏倒在鬼屋，九爺大概嘲笑她了吧？
任芳菲來得麻利，言如意給自己加了件針織外套，順帶塞了一板感冒藥，去往津南之旅。
車上，任芳菲說起很多與厲晟弦的過往，言如意疑惑，“業務能力，醫術，你應該比厲大哥要好很多，爲什麼，調去津南兒童醫院做副院長的是他，不是你？”
任芳菲笑了，“可能是他運勢到了吧，夢帆傳媒的大人物親自向津南那邊舉薦的，有副院長的資歷，以後他回到隋遠，也夠獨當一面了。”
夢帆，大人物？
言如意瞳孔緊縮，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江酒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