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喃喃囈語從女人嘴裏冒出來,大牀上,她熱汗淋漓,噩夢糾纏着,滿臉痛苦。
“怎麼樣了?”
男人站在牀邊,問着家庭醫生,眉頭打結。
“應該是驚嚇所致,睡一覺就好了。”
得到醫生的回答,男人依舊緊着眉宇,張嫂摸了摸女人的額頭,嘆了口氣,“言小姐回來就這樣,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
可能是沒想到警察會當場開槍,也沒想到林文雅穿透肩胛的血會濺在她臉上,又或者,刀尖刺破了脖頸……
江酒丞目光從她臉上移到脖子上,傷口不算深,沒能傷及到血管,現在已經用紗布包紮好。
是他的疏忽,任用了林文雅,哦,應該是唐雅。
以唐家的能力僞造身份輕而易舉,麻省理工的高學歷,有相關資歷,當時在應聘助理的行列中,她是佼佼者。
三年來,她在工作上一直是盡職盡責,誰能想到,一個公職的助理會對他私生活下手。
“少爺。”
就在這時,有傭人站在門口,畢恭畢敬道,“有一位姓唐的小姐造訪。”
唐……
唐韻。
她終於還是來了……
——
“嘭——”
槍聲響起,林文雅手裏的刀子應聲落地,鮮血四濺,濺在了言如意的眼睛裏。
世界被染成了血紅的色澤,她眼睜睜地,看着林文雅在自己面前倒下去。
電影裏,子彈穿孔的畫面並不是眼前這般。
她整個肩頭幾乎碎成了渣,她抱着殘缺不全的軀體像是一條蠕動的蟲子,呻吟哀嚎。
“言如意,你必須死!”
饒是如此,她還掙扎着去撿身旁的刀,眼裏的恨意,是要把她千刀凌遲的決心。
別過來……
爲什麼要這樣……
言如意是真的怕,怕這個女人發瘋要自己的命!
別過來!
猛然轉醒,言如意坐起身,睡衣已經被冷汗溼透,身旁掛着點滴瓶,自帶小客廳的房間,她在江家。
是夢……
她鬆了口氣,林文雅或已經被警察控制起來,送進監獄,再也傷害不了她。
可是,她拖着離開,尖嘯着,只要還活着就要他們不得好死的畫面依舊曆歷在目。
她口口聲聲說是江酒丞對不起她,或者說是對不起她姐姐,九爺到底做過什麼事……堪比血海深仇?
她挪移着步子往前,探尋一個真相,關於林文雅拍攝關於江酒丞的視頻還有自我招供的錄音,證據她都有,不怕打官司。
站在書房門前,她正想擰開門,卻聽房間裏有女人的聲音,“阿九,放過雅雅,她是爲了我才走的極端。”
阿九……
多麼親暱的稱呼。
言如意第六感倍增,房間裏的是唐韻,唐韻和江九爺的關係不簡單。
九爺,從來沒對她提起過唐韻。
“阿九,五年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麼過的?雅雅只是不想我每天都活在折磨中,想讓我幸福,想要你繼續愛我……”
“我知道,我已經配不上你,但是,阿九,我成這樣,不都是因爲你嗎?”
控訴,哀求……
言如意聽着這幾句再也忍不住,儘量小心翼翼地擰開門,推出一道門縫。
映入眼簾的,是個身穿白衣的女人,她坐在輪椅上,下半截空空如也……是個缺失雙腿的殘疾人。
這就是唐韻……
男人就在她身後,遲疑着,糾結了片息,大手落下,撫摸着她的臉,“你想要什麼?”
他低沉的聲音很輕,兩人四目相接,唐韻的手壓在他手背,“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身邊的女人,他們都不配,包括那個丫頭!”
是自己麼……
言如意看在眼裏,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鎖定着江酒丞。
他眸光暗沉,“我告訴過你,我不能沒有她,十多年,她就像我的家人,不知不覺產生的依賴感……”
家人?
依賴感?
言如意只覺得心底化開了口子,深深的鈍痛感。
原來是這樣……
他果然,只當她是江媛的影子,對她好也罷,挽留她也好,只不過是想要她陪在身邊,滿足自己的安全感。
原來是這樣……
她收回手,揪緊胸口的衣服,因爲感覺心臟快要碎裂了一般。
在此之前,她居然奢求着江九爺的愛!
居然把自己往上送!
臉頰紅得發燙,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這裏沒有地縫,她退開了兩步,宛如行屍走肉,踩着虛浮僵硬的步子,好似謝幕的演員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