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司徒蒙在書房中搗鼓完他的火機關版手電筒,站在書房門口看黑妞兒與小猴子玩耍,富二代如今已經有兩個月大了,幾次去齊醫師那邊複診,檢查後都說它身體很健康,沒有遺留下任何問題。

    不用教導,富二代就會自己爬樹,在林府中新種的樹苗間跳來跳去,而黑妞兒會輕功,就在前面拿蕉逗富二代,富二代便跟着他又跳又跑。

    司徒蒙纔想起來,自己離開京城已經有半年了,佃戶們上繳了第一批穀物蔬菜,因爲莊園纔剛開始重新運作沒多久,所以司徒蒙縮減了他們上繳的分量。

    眼看莊園都已經走上正軌了,他那些扣在司徒家的爹孃的遺物還沒給送過來。

    按理來說,他堂弟司徒藍已經在五皇子面前站穩了根基,無論他在與不在,都無法撼動司徒藍的地位,那麼爲何他爹孃的遺物仍未送來,甚至連半點消息也沒有呢--

    他不止一次寄信回去催促過,但都石沉大海,半點水花也沒濺起來。

    按理來說,把他趕出家門時,他就提前與司徒家分家了。司徒家家大業大,家主司徒成還在朝中當官,不可能私吞他爹孃留下的東西;哪怕看在他爹孃的情份上,也不可能由着大房搗亂不管不顧。

    然而多次的催促都沒有後文,司徒蒙不得不往最壞的方向想,他爹孃的遺物怕是收不回來了。

    那些物什不說有多麼值錢,卻承載着他在這個世界、尚且懵懂時的記憶,是他所有關於父母至親的想象的實現。儘管如今物是人非,那些記憶也無法重現,但只要“物”還在,就還有念想、還能懷念。

    當初被奪五皇子伴讀之位時,他沒有太多的感覺;被趕出司徒府時,他雖然憤怒,卻也明白現如今,自己只是一個任人擺佈的小屁孩,所以他沒有真正地把這憤怒放在心上,也沒有讓這憤怒持續多久。

    然而這次,他是真的被某些人的無恥與惡毒噁心到了,他迫切地想要找一個出口--他想立刻回到京城,對着那一家子無情無義的畜生張口大罵,用盡兩輩子加起來所能用到的所有惡劣粗鄙的言語,罵到他們擡不起頭,罵到整個京城、整個皇宮都知道他們無恥的事蹟與下作的手段……

    然而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這裏乾着急。

    景深逗完猴子回頭想找司徒蒙說話,卻看見司徒蒙一臉苦大仇深,倚在門邊,眉頭深鎖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接下來的幾天,景深每次來找司徒蒙玩耍,都見到一個心不在焉悶悶不樂的玩伴。

    作爲在深宮中長大的孩子,別的不說,察言觀色的能力肯定都不會差,尤其司徒蒙實在太不會收斂自己的情緒了,儘管他自以爲掩藏得很好,卻都沒能逃過景深的“法眼”。

    景深從羅武處旁敲側擊一番,才知道令司徒蒙今日情緒失落的源頭。他嘗試着讓司徒蒙開心起來,但司徒蒙的情緒實在太低,配合是配合了,然而卻沒見起效。

    而司徒蒙自己也覺得,自己最近實在太喪了,而且這種喪氣嚴重影響了身邊人的情緒,便自動提出要暫時“閉關”休息幾天,因爲自己身體有些不舒服,擔心傳染給黑妞兒。

    景深當然知道他說的身體不適不過是一個藉口,但他沒有拆穿,而是託侍衛們找到了一位揚州府內外都很有名的煙花製造匠人,向其拜師學藝製造煙花。

    拜師學藝此事必須瞞着他哥景淳,景深千叮萬囑,讓身邊的侍衛都不能向外透露他學藝這件事,如果他哥問話,便說是照常去了莊園玩就行了。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恭具仁他們答應得異常決絕,保證碰着誰也不說。

    幾日後,司徒蒙自我感覺自己的情緒調節好了,便迫不及待想要見黑妞兒,剛好此時景深也已經從煙花製造的小學徒“畢業”了。景深讓恭具仁給司徒蒙送信,日落後約在莊園角落的一處全是幼沙的海岸邊。

    司徒蒙按時到達後,卻沒看見景深,他正要四處尋找,卻忽然聽見“咻”的一聲,橙黃色的煙花升到空中,在最高點時炸裂開來。

    第一朵煙花的驚豔還沒結束,緊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第四第五……五顏六色大大小小的焰火在黑夜中連成一幅豔麗繽紛的畫。在最後最大的一朵煙花升上夜空後,幾個與其它煙花的造型都不一樣的,璀璨的金黃色的字體在花朵形的大煙花下,呈出四個方方正正的字--別不開心。

    同時,黑妞兒從暗處的礁石後走出來--他方纔待的地方實在太暗,加上司徒蒙完全被焰火吸引了視線,根本沒有發現他。

    “這些……都是你做的?”司徒矇眼睛有點熱。

    景深不答反問:“喜歡麼?”

    司徒蒙點了點頭,一低頭,才發現黑妞兒雙手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而且看上去都是新的,才結疤沒多久。

    黑妞兒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雙手,忙下意識地將手藏到背後,然而司徒蒙已經看見了。

    “別縮,讓我看看!”司徒蒙強硬地把他的手拉過來,傷痕清楚地呈現在他眼前,他輕輕碰了碰,說:“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景深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將手抽了回來,“男子漢大丈夫,有點傷疤才正常!”

    司徒蒙:“抱歉。”

    景深歪了歪頭,說:“爲何突然跟我道歉?”

    “我先前心情不好,一直耍臉色給你看,忽略了你,真的太不應該了!”

    “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就算是佛祖也會發怒,更何況你我都只是普通人,生氣傷心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司徒蒙笑了笑,“是我鑽牛角尖了。”

    兩人在一旁扁平的大石頭上坐下,景深把這裏佈置得很漂亮,油燈柔和的燈光點綴在沙灘上,司徒蒙一邊看,一邊心說,以後黑妞兒有了妻子,不曉得會把妻子寵到什麼地步,年紀輕輕就會搞這些浪漫,以後怕不是會成爲所有男人的公敵哦?

    走近大石時,司徒蒙忽然發現石頭旁邊的樹苗,“這是什麼?”

    景深靠近仔細辨別了一下,說:“好像是綠梅?沒開花也沒長開,看不出來。”

    “想不到在這種地方會長一棵綠梅。”司徒蒙小聲道,小心繞過綠梅爬上石頭。

    坐下後,景深問:“聽羅武說,你爹孃的遺物被司徒家扣下了?”

    司徒蒙“嗯”了一聲,“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大概率是這樣。”

    景深:“需要我幫你嗎?”

    “不用,”司徒蒙笑了笑,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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