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聞到了酒的氣味，林天南放下手中的書，聞着味到了桌邊，笑着道：“上好的雲州燒。”
“我從周管家那裏磨了好久才磨到手的。”林炎笑道，“咱們爺倆也好久沒這麼一起喝酒了。”
上一次父子喝酒，還是在雲城。
酒過三巡，把話家常，林炎帶着些許醉意，小聲說道：“明日便要出發了。”
林天南手中舉杯的動作頓時一滯，緊接着又是一碗烈酒下肚，道：“時間過得真快。”他的眼睛通紅，一動不動地望着林炎，“你都長大了。”
“人總是要長大的。”林炎笑着道，“不過，我會回來的。”
“所以，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能多一個弟弟。”林炎揶揄地笑道，林天南也被逗笑了，道：“行，弟弟。這事兒明天等你走了我就安排上。”
林炎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縫。
“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去睡覺吧。”林天南拿過酒，“明天一大早還要上路呢，男子漢大丈夫，少說這些煽情的話，你要真的覺得怕離開我，你就在凌霄天宗給你老子我多漲點臉，多掙點氣，少給老子丟人。”
“好！”林炎點點頭，笑着道，“不會給咱們老林家丟人。”
從書房離開的時候，林炎還帶着一絲醉意，雖然沒有運功逼出酒力，但憑藉着他現在的肉身，一罈酒下肚也不會到爛醉如泥的地步。
回到小院的時候，林炎看到了獨孤城正靜靜地站在房門之外，等待着林炎回來。
“劍魔前輩這麼晚了還沒去休息？”林炎微微運轉真氣，腦海中的眩暈感頓時消失無蹤。
“這麼晚過來，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想聽你親口說。”獨孤城整個人似乎都有一絲落寞，道。
林炎笑道：“何必客氣，前輩直言無妨。”獨孤城正色地道：“一個月前，你曾說過，武道神話之上，還有這先天境界，此言到底是真是假？”
一個月以來，獨孤城也吃了好幾顆淬體丹，修爲有了長足的進步，如今已經達到了武道神話的巔峯，感覺到了境界桎梏。若是沒有這個境界桎梏，獨孤城也不會這麼快就想到了林炎曾說的話。
林炎曾說，武道神話也就是後天十層之後，需要打通任督二脈，然後建立天地之橋，直通泥丸宮，開闢天門，經歷過一次天地元氣灌體之後，便可成功突破至先天境界。
“我沒騙你。”林炎笑道，“武道修煉至巔峯的確可以達到這樣的層次，不過要想修煉到這樣的層次並不容易，你的體內應該還有靈根之力，要想達到先天，至少需要先將靈根之力祛除，打通任督二脈，否則，天地之橋無法成型。”
這也是目前林炎所面臨的困惑，體內任督二脈被靈根之力盤踞，導致他無法突破至後天九層，若是想不到辦法解決，他只能尋找其他的方法，祛除體內的靈根之力了。
現如今，還是需要先到凌霄天宗去，尋找法門瞭解真正的修仙一道，若是有法子可以仙武同修，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沒有找到辦法，那隻能棄仙道，用林炎自己的方法祛除靈根之力。
聞言，獨孤城彷彿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似的，忽然之間微微一笑，道：“林炎，你雖是江湖後輩弟子，但卻比我要出息得很多，三十年前，因爲年齡關係，我錯過了試劍大會，與仙道無緣，但我卻因此更加發憤圖強，想要超越凡人的界限，踏足那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境界，三十年，卻依然在武道神話境界之外徘徊，是你，讓我成功踏足了這個領域，所以，我相信你在武學之上有自己的見解，也相信你所說的武道，所以，我想了很多，還是想試試。”
話音未落，他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低着頭，讓林炎都是一驚，道：“前輩這是何意？趕快起來！”
獨孤城搖搖頭，道：“我希望你能讓我做你的追隨者，跟在你身邊。”
林炎微微一愣，獨孤城的武道修爲林炎雖然看不上，但至少在大晉武林之中，獨孤城可稱得上是真正的第一人，如此身份尊貴，竟然會生出這樣的想法，當下笑着道：“前輩，我不過是一個江湖後輩，如何當得起您這般看重，你還是先起來吧。”
獨孤城搖搖頭，道：“你不答應我，我絕不起來。”
林炎微微怔住，看着獨孤城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堅毅表情，彷彿看到了當初小鎮之外，他跪在全是屍體的地上，懇求師父教他真正的武道。
不同的是，當初的他，是因爲自己無力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才渴求力量，雖然後面也逐漸生出了想要踏足武道巔峯的強烈渴望，但至少踏足武道的初心，不過是爲了報仇，而獨孤城，雖然未曾窺武道一角面貌，在大晉這種武道幾乎不存的環境下，居然能有這樣的心思，着實令人震撼。
唯有“武癡”二字可以形容。
“你當真想好了？”林炎嘆了口氣，道，“這條路充滿了艱辛，可能比成仙還難，你確定你可以堅持嗎？”
獨孤恆擡起頭，堅毅的目光望着林炎，雙目對視，炯炯有神。
“此生無悔！”
林炎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朗聲道：“好，既然你想好了，我也不會吝嗇，當然，這追隨者還是免了，我林炎從來不需要什麼追隨者，若是你真的決心在此道上前行，那你便喊我一聲師父，如何？”
獨孤城微微一愣，頓時喜笑顏開，也全然不在意林炎的年紀比他小很多，欣喜地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說着咚咚咚三聲，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林炎沒有阻止，等到獨孤城擡起頭，旋即仙道：“我這一脈，暫時只有你一個徒弟。既然你拜我爲師，那自然是要知道祖師的名號的，也就是我的師父。”
獨孤城驚訝地道：“師父還有師父？”能教出林炎這般見識廣聞的天才武者，這師父又是怎樣的神通廣大？
“那是自然。”林炎一臉崇拜地道，“我的師父乃是修羅葉辰，曠古爍今，也正是他，引我入了武道大門，只可惜我能力微小，幫不了他。好了廢話不多說，這本功法你先拿着，可以先嚐試着修煉，不過，話說在前頭，修煉這部功法，會讓你的實力跌落兩個小境界，也就是後天十層跌落到後天八層，也就是頂尖高手的層次，當然，你也不必擔心，你的實力反而會因此增強。你轉換成功之後，仔細研讀這部功法之中的化靈篇，等到了凌霄天宗，我會指導你進行真氣化靈。”
“是！”獨孤城接過功法，仔細一看，封面上書寫着《青元功》三個大字，看筆墨的痕跡，似乎是最近剛抄錄的。
“師……師父，你早就準備好了？”獨孤城訝然，顯然這本功法乃是林炎最近寫的。
“猜到了一些。”林炎嘻嘻笑道，“明日你和我一起前往凌霄天宗，暫時就當個雜役弟子，等合適的時機，我會讓你跟在我身邊。”
“是！”獨孤城點點頭。
林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起來吧。”等到獨孤城再度行禮，緩緩起身，又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日後還是將那些一流二流三流頂尖極限之分忘掉比較好，那些沒有意義了。”
“是！”獨孤城應道。
“好了，夜已經深了，明日還要早起出發前往凌霄天宗，那裏將是我們新的起點，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我先下去了。”獨孤城捧着青元功的功法，激動地遠去。
雖然林炎勸告他說要早些休息，但也知道獨孤城今晚怕是要激動地睡不成了。
獨孤城走後，紀嫣然的身影在林炎身後出現，林炎也敏銳地察覺到了紀嫣然的身影，轉過身，笑吟吟地道：“該辦的事情也差不多了，明日何事出發。”
“日出之時。”紀嫣然淡淡地道，“你要帶這個老頭一起前往凌霄天宗？”
林炎點頭道：“對，當初不是說了嗎，可以帶人，只不過只能當雜役弟子，便讓獨孤城在雜役弟子中待着便好。”紀嫣然嘆了口氣道：“他在世俗中享譽一切，但到了修仙界，不過是一個有些蠻力的凡人，當一個雜役弟子，只會受盡欺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林炎靜靜地看着紀嫣然，臉上有了一絲嘲弄的笑，道：“看來修仙者的確和武者有着很大的不同。”
武者天生便有一種執念，爲了所想要的一切不斷努力，不斷煉心，一個強大的武者必然是孤獨的，但一個強者，也必然有自己想守護的東西，這件東西，是武者的逆鱗，觸之及怒。即便奸詐如蕭千絕，也會因爲他的兒子蕭澈受到傷害而暴走。
但修仙者卻似乎截然相反，只要這件能守護的東西沾染上“凡俗”二字，便避之不及。
因爲他們怕，怕付出過多，親友被時間抹殺，一切付出付之東流，最終撼動了那顆道心，爲了穩固道心，他們選擇漠不關心，遠離一切世俗之人。
這樣的道，看似強大，卻不堪一擊，這樣的道，也不會是林炎所要走的。
紀嫣然似乎讀懂了他話中的意思，微微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炎搖搖頭，轉身進了房間，只留下他的背影，以及平淡如水的聲音。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仙古武神》